周卿臉色蒼白著。

　　低著頭，半天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冷靜下來的李祁芝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連忙又彎下腰去扶著周卿，聲音都有些哽咽。

　　“媽，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話讓你傷心。”

　　“不怪你。”

　　女人捂著臉，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

　　“怪我，怪媽媽太沒用了，怪媽媽太懦弱了。怪我，怪我……”

　　“媽，我們再也不回去了，沒有李家，我們也可以活的好好的！”

　　周卿抬起頭，眼眶通紅。

　　“可那個家，一半都是靠你爸爸撐起來的，李家本該就有屬於你們的一部分。”

　　孩子們本來可以有一個輕松自在的生活，現在卻因為她放棄了這一切，周卿覺得不值得，在孩子的前途面前，她受點委屈又算什麽?

　　“你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幫助了。”

　　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李玄微，突然來了一句。

　　周卿看過去，女兒面容平靜。

　　“你要相信哥哥，沒有李家，他能活的更好。你現在要做的，是為自己活著。”

　　李玄微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這女人陷入了一個無聊的自我暗示中。

　　那就是，我活著，就是為了兒女，為了丈夫。

　　我只有犧牲我自己，他們才能過得更幸福。

　　她的幸福和兒女的幸福無法兼容。

　　同樣被情緒影響的李祈芝發現不了，但一直冷靜沉默的李玄微卻一眼就能看得清這裡面的矛盾所在。

　　問題出在周卿身上。

　　“我們可以一起過得好，誰也不需要犧牲。”

　　說到這裡，見周卿的眼睛裡流露出淚光來，李玄微表情微微一僵，有些不太自在的別開目光，繼續說。

　　“計較太多得失，會讓你們繼續爭吵。忘掉以前自己做過什麽，現在就好好想想，你現在想做什麽。”

　　周卿也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所以當她看見兒子和女兒都說出了同樣的話時，女人心中除了感動，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解脫。

　　心頭的陰霾在這一刻被揮散。

　　再看窗外的天，原來自始至終都是這麽的明亮清朗。

　　所以呢?

　　她已經渾渾噩噩的過了二十幾年了，現在人到中年了，她還想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

　　今天的晚飯是李祈芝做的。

　　周卿已經在房間裡呆了一整天了，一直到李家聚餐的時間過了，她才從房間裡走出來，坐在桌上，看著面前擺滿的飯菜，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不等爸爸了，我們先吃吧。”

　　李瀚山今天不可能會回來的。

　　他是孝順的兒子，是懂事的老二。

　　女人從不逼他在兩個家庭之間做選擇，現在也是。

　　——

　　時隔三個多月，李瀚山終於回來了。

　　他又替李家談下了一筆生意，讓李家的產業能順利的向國外拓展。

　　為了給他接風洗塵，老太太專門請了幾個大廚來家裡做飯，做的都是李瀚山喜歡吃的。

　　到了家，長桌已經擺好，以老太太為首，李則清一家人坐在左邊，李園園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右邊，李梁則坐在最末尾的地方，靠近老太太旁邊的位置空著，就是給李瀚山準備的。

　　放下行李，男人大步走進來，目光快速在桌子上掃過。

　　“媽，

我回來了。”　　老太太點點頭。

　　“坐吧。”

　　李瀚山沒坐下，而是站在一邊問。

　　“祈芝和微微呢?這倆孩子怎麽還沒過來坐?”

　　他最想見的是微微。

　　下了飛機後就是不停的在看女兒的照片，進了門第一眼想看的也是女兒。

　　可現在別說女兒了，就連老婆兒子都不在場。

　　現場有些死寂。

　　老太太臉色沉下來，扔了手裡的餐布靠在椅子上，沉沉歎了口氣。

　　“怎麽了媽?祈芝那孩子惹您生氣了?”

　　“我可不敢生氣。”

　　老太太語氣明顯不對。

　　李瀚山走到李梁跟前，拍了拍他。

　　“怎麽了?”

　　電話裡也沒人提到這些事啊。

　　李梁尷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站起來擦了擦嘴。

　　“你們先吃嗷，我去後廚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準備的。”

　　李梁逃了。

　　李瀚山愈發覺得不對勁。

　　他皺起眉頭，看向母親。

　　“媽，到底怎麽回事?”

　　“你不問你那個好媳婦都做了什麽，現在還在我面前質問我?！”

　　老太太情緒上來的，目光嚴厲的瞪著兒子。

　　李瀚山見母親生氣了，下意識就想先哄哄再說。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有點著急嘛，畢竟幾個月沒見了，微微也剛回來……”

　　“二哥， 二嫂自己帶著孩子出去住了。”

　　一旁的李園園開了腔，語氣也不和善，看著李瀚山的眼神裡也帶著嫌棄。

　　“二嫂沒和你說?”

　　李瀚山一聽，整個就著急了。

　　“沒啊，為什麽?她為什麽要帶著孩子出去住?”

　　“好吧，既然二嫂不喊說，那我就多說幾句，替媽抱個屈。”

　　飯桌上，氣氛非常緊張。

　　“事情就是這樣的，二嫂擅作主張想收養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媽擔心那孩子的身份不安全，就想著先送去福利院再做後面商量，結果你那個女兒，張口就咒媽！你兒子更厲害，張口就要從李家搬出去！二嫂這個做母親的不知道調和也就算了，竟然當真就帶著孩子搬出去了。你老婆孩子都不想在李家過了，那我們再攔著也攔不住三個張腿的，就讓他們走了。這件事過後媽的身體就一直不好，差點被氣的大病一場。”

　　說到這，李園園冷哼了一句。

　　“二哥，你這個一家之主當的可真窩囊，發生這麽大的事，二嫂不說也就算了，祈芝竟然也一個字都不說。媽都被氣成這樣了，今天你回來，她還是放下臉面去請了，結果呢?到現在了一家子都沒動靜。我看啊，你還是趁早離婚算了，別再讓這樣的女人在家裡折騰媽了。”

　　李園園自小就牙尖嘴利。

　　李瀚山疼妹妹，從小到大不管李園園怎麽諷刺挖苦欺負，都不會有半點怨言。

　　可這一次李瀚山卻大聲的呵斥。

　　“閉嘴！！你二嫂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