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無言。
阮冉自覺無趣,就低著頭做起了題。
烏佲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坐到了最靠近阮冉的位置,靜靜地看著她。
少年美得濃墨重彩,眼神卻異樣寡淡,像是萬事萬物不如他眼,又像是生性涼薄,整個人都矛盾到了極點。
他看著阮冉,眼底沒有情緒,但阮冉卻莫名覺得很不自在。
她放下鋼筆,抬起了頭。
少年不躲不避,與她對視。
“你在看我,”阮冉用肯定的語氣問道。
烏佲點頭。
“看我幹什麽?”阮冉蹙眉。
她倒不是故意找茬,而是這少年的身上實在古怪,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好看。”
烏佲開口,聲音清冽。
阮冉睫毛一顫,隻覺不可理喻:“什麽?”
烏佲定定地望著她,說:“姐姐好看。”
阮冉:“……”
她有些無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烏佲,你覺不覺得自己很奇怪?”
烏佲看她。
“罷了,”阮冉淡聲道:“你想看就看吧,但最好能離我遠些,會打擾到我。”
烏佲聽話地朝外挪了挪,然後繼續看她,漆色的眸子裡沒有亮光,更沒有情緒,反倒像是在看一個有趣的擺設。
阮冉:“……”
她收回了視線。
半晌,有女人快步走了過來:“烏佲?”
阮冉抬起頭。
女人三十出頭年紀,瘦高個兒,長臉,看到阮冉的腿時,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驚道:“你的腿也受傷了?!”
說完,她驚魂不定地看向烏佲。
烏佲起了身,臉上的表情徹底淡了下來。
“你、你……”
女人指著烏佲的手有些顫:“是不是你?!”
阮冉見她誤會了,才堪堪開口:“不是他,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未想,女人竟更慌了!
“我不信!”她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道:“你們都說是自己摔的,我才不信,一定是他!一定和他脫不了乾系!不然怎麽會這麽巧,他身邊的人都出事了!”
阮冉:“……”
她看了烏佲一眼,見他毫不在意,這才沒再解釋。
也許這就是烏佲的目的呢?
女人果然是起了懼心,不再敢靠近烏佲,看向他的眼神也活像是在看一個災星。
烏佲並不在意,反倒看向阮冉:“姐姐,我來推你,可以嗎?”
阮冉沒有拒絕,他這才走過了過來。
“等等!”
瘦高女人忽然開口,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說。”
烏佲腳步不動,像是聽不到她說話一樣。
“烏佲!”
女人高喊一聲,見烏佲轉頭看她,她才略顯不自在地閃了閃眸子,道:“等你拍攝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烏佲神色不變,但身上的氣息卻忽地一冷!
“你、你這回要是再放王總鴿子,他肯定饒不了你!”說完,她又莫名有些不敢去看烏佲的臉色,就道:“反正、反正就是一頓飯的事,你又少不了一塊肉,還是別——烏佲!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姐姐,”烏佲像是感受不到對方的怒氣一般,輕聲問著阮冉:“你熱不熱?”
阮冉想了想,點頭。
烏佲聽完,就推著輪椅朝陰涼的地方走去,徒留那女人在原地無能狂怒。
半晌,烏佲忽然出聲:“姐姐。”
阮冉看他。
烏佲眼神平淡,聲音很輕,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得支離破碎一般:“石善殺人真的不犯法嗎?”
阮冉定定地看著他,說:“石善十一歲半。”
“真可惜。”
烏佲坐到地上,頭靠在阮冉的輪椅邊緣,緩緩說著:“如果犯法會怎麽樣呢?”
阮冉沉默了一會兒:“也許會死。”
“疼嗎?”
“不知道。”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烏佲又抬起了頭:“你猜到了?”
阮冉沒說話。
烏佲的眼裡第一次閃過疑惑,他問:“姐姐為什麽不勸勸我?”
阮冉抿了抿唇:“不會勸人。”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烏佲的笑點,他忽然笑出了聲來,一開始笑聲很輕,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直笑得阮冉蹙眉:“你笑什麽?”
“姐姐真可愛。”
烏佲同臉頰輕輕地碰了碰阮冉的手指,說:“你不勸我是正確的。”
阮冉看他:“勸不動?”
“不用勸。”
烏佲又笑出聲:“姐姐,我好怕死的。”
阮冉:“……”
有病。
他真的有病。
她板起了臉,活動著輪椅試圖到別處乘涼。
但烏佲卻沒讓她如願,抓著輪椅不讓她走,漆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阮冉:“姐姐,你知不知道死人有多可怕,全身都是血,紅紅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場景,身子朝阮冉的腿邊靠了靠,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好可怕,姐姐,我害怕、我好害怕……”
阮冉張了張嘴:“你……”
她憋了一會兒,到底憋出一句:“你別怕。”
“噗。”
烏佲又笑出聲,這回他笑得比剛剛還要大聲。
阮冉:“……”
她握著拳的手微微一緊,面無表情地看向烏佲。
“姐姐、姐姐,”烏佲笑得前仰後合,一邊捂著肚子,一邊看著阮冉,眼裡似乎全是笑意:“好好笑,咯咯。”
他笑著時,眼尾有些紅,像是上了胭脂一般,好看的緊。
這是一個好看的神經病,阮冉心道。
“放手,”阮冉冷下語氣。
“姐姐,我騙你的,”烏佲說完,又仰起頭,緊張似地問:“我騙你,你會不會生氣?姐姐,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抓著阮冉的袖子,哀求似地說:“姐姐,不要生氣,求求你。”
阮冉:“……”
“你有病,”她認真地看著烏佲的臉,說:“很嚴重。”
烏佲也不在意,依舊抓著她不放手。
“別逼我對你動手。”
阮冉看他。
“姐姐,你要打我?”烏佲受驚般地抬起頭:“真的嗎?”
阮冉正色地點了點頭。
是的。
她已經忍不了了。
“真的?”烏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用力點,姐姐,你用力打我,好不好?求求你了,姐姐……”
阮冉:“……”
她惱了,正要抬腳,就聽到導演的聲音:“咦?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不等阮冉開口,烏佲就起了身,一掃剛剛的瘋癲,又變成了清冷話少的少年郎。
“在對戲,”他說。
阮冉:“???”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