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已經完全被叢林樹木遮擋了,洛可嘉的手機電量在三天不充電後依舊很足,它突然亮起,顯示了新信息、新郵件或者有人要求通話。
嵊藍的英語哪能應付這個?他對老申說,看看誰啊,讓他別煩我。
老申看了看,是FBI的Gore警官,那位煙鬥兄。小申接過手機,一邊開車一邊對付了幾句,放下道:“來問咱們在哪兒的。”
嵊藍問,“你怎麽答的呀?”
小申一愣,剛才你沒聽我回答嗎?隻好又重複了一遍,“我告訴他我們在公園裡野營散心。”
嵊藍從鼻子裡發出輕微的鼾聲,小申放下手機專心開車。
洛醫生累了。
等曹國舅氣哼哼地讓手下抱著一堆地瓜走了之後,樹苗立刻將門鎖了,窗子上掛個簾子,將一根樹枝探進乾坤袋摸啊摸,終於在角落裡掏出來了九龍神火罩和神火鼎。他睜大了眼睛仔細看著這鼎,恨不能看出其威力來源的“仙路圖”。可惜這鼎花紋簡單,款式厚重,根本就沒有曹佾所言複雜的結構,精巧的拚接,深刻的紋路和完美的回路。
小樹苗根本沒有多少仙力可以利用,嵊藍這具軀體的法力之弱,簡直就是城主之恥,曹佾的一雙筷子都能壓垮他。
這仙鼎的屬性是如此神秘,連曹佾都看走眼了,區區一個鄉下土包子樹苗兄,連外面的世界都沒見過……不,甚至連人話都沒說過幾句……怎麽可能參透這鼎的秘密?
樹苗伸出嵊藍之手,撫摸著仙鼎,說:“哎,鼎啊,仙鼎啊,你到底有什麽秘密呢?可惜我本領低微,看不懂你的好處啊。”
迷霧突然將樹苗包圍了,樹苗抬起頭,他來到了一個空曠的世界,腳下如鐵如鋼,而天空和四周則一無所有。
樹苗說,“難道天黑了?起霧了?好奇怪。有人嗎?Hello?”
一個巨大的龍頭杵到了樹苗鼻子前,道:“你喊我?”
樹苗喜道:“有人有人!太好了,您老貴姓?”
那龍頭足有嵊藍的十倍高,祂漸漸縮小了身軀,盤在了木頭面前。“我不是人,如果你不瞎的話……很久很久很久沒人問過我姓了,他們一般稱呼我道德神龍。你戰勝了我,又捕獲了這個鼎,想必很得意吧?”
道德神龍的語氣極其不善,但是這位天真爛漫,從未和鎮元鳥以外的智慧生物聊過天的木頭話癆並沒有覺得這種陰陽怪氣有什麽不對。鎮元鳥永遠都是這個德行。
我戰勝過祂?應該是藍仔乾的,我哪有這本事?樹苗肚子裡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他回嘴道:“我哪有這本事?可能是我兄弟賺了您老一點點便宜吧……”
這個說辭很合這僵屍龍的心意,祂認真看了看樹苗,啊,一魂三生,倒是不多見——於是祂的身軀卷得更放松了,消化掉了強大的冥仙之後的道德神龍心情很好,甚至願意找仇人聊聊天。
樹苗說:“您老要是累,不妨趴到我枝杈上,他們都喜歡趴我腦袋上面。”
道德神龍仔細地看了看嵊藍的表情,以防他在嘲笑自己是條蛇——可憐的樹苗哪有那麽多心思?他說的話就是字面意思,沒有言外之意,也沒有指桑罵槐。“他們”指的是十萬人參果和鎮元鳥。
不管怎麽說,有個東西可以卷上去躺會兒,肯定比像條繩子一樣癱在地上有腔調吧!道德神龍在零點零一秒內結束內心掙扎——祂舒舒服服地盤上了嵊藍枝杈,將腦袋鑽進了一百零八朵花裡。
精純的木靈仙氣,好舒服。
樹苗起身向迷霧深處走去,沿途他看到了四條龍,各自卷成一個球,呼嚕之響,驚天動地。
所以龍魂是會打呼嚕的,樹苗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冷知識,雖然目前看來沒用,但以後呢?
這鬼地方可真小啊,樹苗想,但是他的腦子根本存不住想法,於是從他嘴裡將這個感慨漏了出來。
頭頂傳來一個聲音,“還有四條龍住在神火罩裡,否則更擠。”
樹苗說,“嗯,你們好可憐。”
說真話很傷龍誒,道德神龍不高興地想,於是他的重量增加了十萬噸。
樹苗隻覺得身上一沉,便說:“老兄,你是不是該減減肥了?最近稱過體重嗎?”
道德神龍要氣瘋了,朕……老子……我……
樹苗說:“你要再重我可就駝不動你了。”
道德神龍一時間不知道該拿什麽態度出來,人家好像在說真話。
樹苗摸摸身邊,哎呀,乾坤袋沒有帶進來,不然可以仔細搜搜藍仔的家底……一不留神他的嘴巴又將這想法廣播了出去。
頭頂上立刻懸下個口袋,“你在找這個?”神龍吐槽,低檔貨,沒品位。
樹苗大喜,“正是,對頭,of course。”
他坐下,開始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再把玩把玩:首先是好看的洋娃娃清風明月,他倆一出來就想呵斥嵊藍怎能把鎮元子送給了狐三三,忽然看清了頭頂那東西,嚇得宕了機。金擊子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吞噬了某個偷襲嵊藍的道人的魂魄蘇醒了過來,正要和嵊藍耍兩招,就感受到了無量的威壓,也毫無懸念地昏了過去。結果樹苗以為金擊子就是根樂隊的指揮棒,隨意扔到一邊,失去了了解他的機會。
三千件分享了曹國舅仙人血活了過來的樂器被一樣一樣地取出來,樹苗還要玩一玩,調不成調,曲不成曲的噪音引來了那出幾頭龍的窺伺。在眾龍的凶悍目光下,這些被樹苗挨個兒蹂躪一番的樂器乖乖地坐了一圈,佔據了大片面積。龍子們忽然看到道德神龍那猥瑣懸掛姿態,便縮得更遠了。
樂器全部展覽出來玩過一遍後,就是那些極討喜的圓球球了。樹苗有點舍不得將圓球球們取出來,萬一龍也喜歡這亮晶晶的東西,搶走了不還給我怎麽辦?
樹苗說,“神龍大人,我要拿好東西出來了,您可不許搶我的。”
道德神龍正在古怪的催眠曲中睡得迷迷糊糊,聞言差點氣得當場徹底去世,他噴著水汽,哼哼唧唧地甩著尾巴,道:“誰要你的垃圾玩意兒啊?”
樹苗不服氣,一字擺開那十多個圓球,“大人請看,多亮!多圓!多重!好多顏色!多漂亮!”
道德神龍探下頭,看著樹苗的眼睛問,“真的?寶貝?”
樹苗自信地說,“當然,天下還有比這更亮的材料嗎?”他喜滋滋地把這些球滾過來滾過去,如果兩球相撞,樹苗就心痛半死,還要細細摸摸有沒有撞碎。
道德神龍大張著嘴,不知道該發出多響的笑聲才能既表達了鄙視又不至於把鼎空間給震塌了。
樹苗說,“如果有火,把這些球融化了,說不定能造出個仙器。”
從遠處傳來了竊笑聲,道德神龍掛在半空的身體有些替這顆果子精發紅。
只聽這個傻子又說,“我要用這個材料打造出一柄開山仙斧,要讓那些砍樹的混帳吃上一斧。”
誰砍過你啊怎麽著?怨念如此之深。
雖然還沒有挨過刀斧,但要未雨綢繆,要先下手為強。
人家不砍你,你先動手砍人?那麽砍個路過的誰比較合適呢?那些龍魂笑得渾身都在動,就像活過來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