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沒辦法,噗通一聲跳入水中,化作一道波紋向錦雞飛走的方向追去。好在沿途碰到的鯊與鯨之屬對黑虎視而不見,只有一條小泥鰍表達出了一絲絲興趣,在探頭探腦地向黑虎背影眺望時被一頭巨蟹一鉗兩段。
三天后崧嶷上了岸,只見一座大山拔地而起,高聳入雲,遮天蔽日,無邊無際。已經等了很久的錦婆白了他一眼,轉身沿著山勢直衝雲霄。黑虎不及休息,也躍上山石。這山之雄偉峻峭難以盡述,一路上只見黑石穿雲,黃花舞風,白水發霧,紅日映潭,綠植染霞,美不勝收。
黑虎崧嶷用盡全身力氣,使發了渾身解數,才勉強穿山躍澗,攀爬到了山頂。這裡仙氣愈發地濃鬱了,崧嶷放松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深深地吸了幾口。
錦婆說,“三十二重天已然到了,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往後的事就看你的運道吧。”
她看著遠處,長嘯一聲,如琴如瑟的聲波遠遠地漾開去,便再也回不來了——此地空絕,孤獨一峰,再無匹類。
她展開翅膀,抖動尾巴,讓渾身上下的羽毛更順滑,顏色更嬌豔——真是天生尤物啊,崧嶷想。
錦婆低下頭,清理一下腹下羽毛,然後展翅,衝下山去。“記住,”她最後回頭說:“永遠莫要比你的老板更漂亮、更聰明、更強大。莫自作聰明,要做老板需要的你。”
崧嶷有點明白了為什麽這個清秀強大的女子要把自己的臉畫得那麽可笑了。
都不容易啊。
打發了傑代拳手雙熊去休息,並給他們三天假後,洛可嘉隨手將一盆瓜子扔到敞開的窗口,一隻海鷗,一隻鷹,一隻老鼠輪流地從盆中取出瓜子並且認真地去殼,吃掉瓜子仁後還把瓜子殼擺放得整整齊齊。
一隻貓費勁地從房頂出溜到房間裡,它身後跟著一條蛇,時刻準備如果貓掉下去的話,就咬它尾巴。不久後一隻大狗的爪子冒著火星滑下牆壁來到窗口,在它掉下去前一隻黃鼠狼咬住了狗的下巴上漂亮的白毛,兩個動物噗通一聲滾進了房間。
黃貓說,“晚上好,Lock。”
洛可嘉看了看老鼠——他們的腦電波、心靈感應、共享感知、量子糾纏已經完全無法連上了。
他回頭看看貓,“原來你又懂漢語,又懂英語。”
Kitto說,“如果你活了幾萬歲,你也啥都會了。”
洛可嘉說,“幾萬歲?你確定?”
Kitto說,“其實我不是貓,是老虎。天下最後一隻妖精了。烏龜找到了你,去了異界,這裡只剩我一個了——當然這六個剛剛開智的孩子不算。”
洛可嘉說,“其實我很感興趣,你是怎麽從一隻普通的動物變成妖精的呢?”
Kitto說,“偶然吧。反正你們人類的靈智也是偶然來的。”
關於物種起源,每個智能生物都很想探根挖底,可惜Kitto也不明白這個過程。
洛可嘉微笑著問,“你成了妖,活了那麽久,是不是說明其實你的身體處於一種非生非死的疊加狀態?”
Kitto大笑。薛定諤也是個好孩子。
其他動物聽著他們笑,除了老鼠外,都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麽。
洛可嘉對氣鼓鼓的老鼠說,“自由了,你快樂嗎?”
Ratto說,“很開心,比癱在椅子裡開心一萬倍。”調皮是吧?
洛可嘉冷冷地說,“那可要恭喜我自己了。”
Ratto說,
“嘁,你應該說,恭喜你。” 六個動物感覺這兩個的確是在精神分裂地吵架。
洛可嘉扭過頭,看著Dogo,“你的眼睛怎麽那麽紅?難道吃了人?變成了狼?”
邊牧說,“我要做自己,不做狼。”
老鼠說,“我也要做自己,不做你。”
洛可嘉的全身一激靈,“做自己”?難道現在分裂出去的我已經不是真正的我了?他/它是誰?誰是我?
Slitho滑上洛可嘉的身體,仔仔細細地用舌頭感知著洛可嘉的溫度和氣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你三天沒有洗澡了。”
洛可嘉翻了個白眼,“你禮貌嗎?你才三天沒有洗澡呢!”現在由Chloe主管洛可嘉的個人衛生,洗澡雖勤,可能不太專業,某些私處的清潔工作可能的確做得潦潦草草。
蛇妖說,“我們從來不洗澡——我只是聞到了你身體上的腥氣,有些心癢……我很想咬你一口。”
Weaso小跑著跳上洛可嘉的輪椅,對著他的褲襠一陣猛嗅,“是的, 味兒挺濃……我也很想咬上去。反正你也用不上這玩意兒了,不如——”
洛可嘉簡單地說,“你們兩個滾!”
Ego和Seago放下瓜子仁,湊上來聞聞,“果然有隱隱約約的血香味,好像是——”
大黃貓說,“仙丹!”
六頭小妖一起點頭,“沒錯沒錯,這位可不是普通人,吃了洛可嘉一塊肉,說不定能長生不老!”
老鼠嘰嘰地笑,“讓我先咬,自己咬自己不犯法!”
洛可嘉怒道:“你們越說越過分啦!”但沒來由地心下一涼。
Ratto跳到洛可嘉肩膀上,在他耳朵裡聞了又聞,遲疑道:“這是天仙血的味道,喔,怪不得,赤腳大仙的原味仙血你身體裡有不少呢。”
洛可嘉想,那是血栓!
大黃貓說,“嗯,果然是好東西。比我吃到的仙丹還好。”
Slitho說,“你也是吃到了仙人血或者人參果才變成妖的嗎?”
Kitto說,“過去有人喂過我仙丹……”
洛可嘉問,“他是誰?”
Kitto說,“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有九個腦袋。但是他的狀態很奇怪,半個身體是虛的,半個身體是實體的,後來就消失了。”
洛可嘉脫口而出:“九頭蟲?”瞌睡蟲的老祖宗?祂竟然躲在地球上?
Kitto問:“蟲子?不,他是隻鳥。”
Dogo口水流了一地,它癡癡地呢喃著,“Lock,我可不可以舔舔你?你的香味太誘人了,好不好,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