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國舅問:“你何必要妄圖去改變世界,虛無縹緲的?顯露你真正實力之後,誰還敢視你為奴仆?”
嵊藍說:“或許當我無罪被矸瑋擒拿時,我的內心深處就覺得這不對!難道來你身邊當仆從是我本人的意願嗎?”
曹國舅和所有的妖都愣住,毫無疑問,但凡有一點點辦法,誰想把自己賣給曹國舅去糟蹋?能正大光明賺錢學本事,誰會自輕自賤?
這個木頭說得好有道理。
“既然我是被強捉來的,說明城主你並不認為我有拒絕當奴仆的權力。你剛才說沒人“請”妖精到人族地盤來打工——是不用請,你直接用手段活捉的。”
有人低笑,大家一看,是果果姑娘。
曹國舅臉一紅,他從來是只要臉長得好看的就直接搶上床,像嵊藍這種有來歷的妖精,下手之前根本不會猶豫零點零一秒。
嵊藍說:“你說,妖精想離開人族,建造新世界,要走就走好了,沒人留你。是真的嗎?妖奴不想幹了就可以走?”
德金補充:“走不遠!外面有捕奴隊,手段殘忍,道法高強。”
嵊藍點頭道:“城主不可能不知道捕奴隊吧?也就是說,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對吧?為什麽德金大師要鬥爭?大約就是如此了。你可以強詞奪理、胡編亂造,但妖精卻是有一說一的:這個世道不公平,也不合理。”
說得太客氣了,直接說天道不公,以萬物為黑狗唄。德金說:“什麽時候妖精不受威脅,真的來去自由了,什麽時候我才會滿意。”
一個妖仆道:“人族道法精深,仙法入神,妖精再多也承受不了人族一擊之力。我們在人族城市裡討生活,被欺侮是正常的叢林法則嘛!不就是咱們從小到大所經歷的生活嗎?怎麽你穿上衣服就覺得自己可以做人了?哪怕是人族自己,不也是等級森嚴,一層吃一層嘛?德金大師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你反抗的乃是唯力是尊的規矩吧?你的手段以暴製暴……不也是唯力是尊嗎?”
大家對說話的狗腿子刮目相看——這位的腦子很是清醒深刻啊!看來在他心中對這個問題已經思考了許久。
德金有些語塞。如果號召妖精暴力抗人,那麽他們和崇尚暴力的人族有什麽區別?倘若不用暴力,你根本贏不了尊重,更不會得到平等。
比如太上老君看中了你,想收服你當坐騎,一般的妖恐怕得開心得要昏過去了……誰能衝著老君說,“人與妖平等,怎麽可以你騎我?難道本妖天生就是被人騎的貨?”
估計太上老君就直接一巴掌烀過來了,死不死的得看人家心情。
你說普通的妖精是寧願跪著生,還是選擇站著死?青牛大妖選擇了直接跪下,孫猴子選擇大鬧一場再跪下。
連人族都沒幾個做得到“有風骨”,在強大的仙人面前,妖精憑什麽談風骨?天下有幾個有資格談風骨?
就連孫悟空背叛了妖,成了佛,但依然進不了人族核心圈子,遑論其余?九靈元聖那麽勢力龐大的天妖,在太乙救苦天尊面前就是個渣——連人形都沒有敢亮出來,只能當坐騎混日子。
就算平等地位是可以靠著用刀殺出來的,那麽殺完之後呢?放下刀成佛?那不就是自廢武功嘛,沒了刀平等權力定是保不住的。如果繼續以暴力維持,那麽弱肉強食就被證明果然是真理,永遠推不翻的!既如此,妖弱人強是現狀,那麽受人族管理,甚至於被剝削壓迫限制,
就是合理的。 鳥人頭上開始冒青煙,就像被邏輯征服的金擊子,一副腦子不夠使的模樣……
德金歎氣道,“莫非我果然是錯了?”
能說服妖精的,永遠只能是妖精自己。
狗腿子道:“所以,在妖遠遠比不上人族的時候,為奴為仆為婢為牛馬就是必須的!我們本來就是牛馬,只是開悟了,長了力氣了,懂事了點兒而已。”
德金緩緩坐倒,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黑。哪怕是一窩的七色獅子黃袍老虎那些鬧得凶的妖,還不是遲早被人捉了去拖車或者當坐騎?
是甘願清蒸油炸剝皮抽筋誓不投降,還是拜人為祖宗,乖乖聽從組織安排?
這不難選。
嵊藍剛剛擺明了“獨立平等”立場就被迎頭痛擊,臉色是黑上加紅,幸好這純真的黑紅一般人看不出區別來。他低下了頭,思索著狗腿子話裡的漏洞。
曹國舅斜躺下身子,懶洋洋地道:“奏樂,慶賀一下德金老兒改邪歸正——不,是認清現實,真正的懂事了!傻大木、德金老兒,你們都坐吧,再好好捋捋。”
樂師們都是人族,聽狗腿子苦口婆心,終於勸降了“妖精命也是命”的大頭領德金巫妖,自豪無比,開始演奏宏大堂皇之音。
果果手撐著臉,看著嵊藍一動不動,音符似乎在她臉上留下了粒粒陰影。
音樂才進行了十分鍾,天空中陰雲密布,淅淅瀝瀝開始有小雨落下。
曹國舅撫胸,歎氣道,“要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所有的妖仆抬起頭向城主府穹頂看去, 小雨在城主府上空護罩上濺起無數水花。
正在搜索鳥人的護衛驚慌失措地跑過來,聚集在大堂周圍,顧不上頹廢的德金,惶恐地看著天空。
“傻大木,”曹國舅笑,“老子今天要死了,這筆帳定是得算在你頭上的。”
嵊藍一愣,下個雨也賴我?死什麽死……他轉睛去看德金,鳥人閉目,一臉的心如死灰,生無可戀,一副不如再死一次算了的樣子。
幫不上忙,還擺臭臉?反正你是巫妖,死得不能再死了是吧?
嵊藍又去看對他比較友好的狗腿子,他姣好帥氣的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看著天空嘴角流出涎水。
果果注意到嵊藍腦袋亂轉,便說,“矸瑋國有四大家族,盤踞在城內四角,在城外自己地盤上都是土皇帝。”
嵊藍想,四大家族?怎麽到處都聽得到這個數字:四大金剛、四大天王、四大美女,四大公子,四小老虎,金磚四國……
果果伸手接住一滴雨水,手掌上冒起一股青煙。“竟然是天一真水,呀,城主看來你得罪人家可不淺呢。”
是啊,舍得用天一真水破陣……這位得造了多大的孽?全城主府的東西加起來也比不上這點天一真水貴重。
嵊藍一聽到“這個帳要算你頭上”,心情大壞,似乎一座山迎頭壓下……關於業債,功德債,嵊藍尚且不知萬仙死亡,百姓毀家,萬壽山被平的業債都算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人家一提這事兒,他就全身一陣酸軟,似乎自己被抽去了骨頭。
我……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