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前行可不行,走了兩天,嵊藍突然停下腳步,說咱們忘記了一件極重要的事。
大家疑惑地看著他。
嵊藍指頭迷霧繚繞的無數樹根組成的山峰大陣道:“我們的口糧在哪裡?”
對啊!已經是在根部了,聖樹就算落下葉子,你也收不到快遞!
嵊藍翻了翻口袋,只有十幾片非常“小”的樹葉——當然這個小也只是跟以前的大如停車場的葉子相比。大家圍上來一算,恐怕只夠吃一千年的。如果算上跑來回,恐怕只夠五百年的探險。
嵊藍悔道:“早知道就多砍幾片葉子。”他頭頂的紅葉微微動了動,似乎在抗議。
金擊子道:“可惜我不能飛了,否則只是小事。”
眾人眼睛停在食物上片刻,然後看著嵊藍等他拿主意。
嵊藍道:“你們等等我,我回去跑一趟,大概十多天我就能追上來。”
嵊藍隨即將手裡十片葉子全部拆解了,將葉肉分給同伴們,自己一片未留。但那十幾個葉絡一定要收起來,都是好寶貝。
蛙女轉過身,看著前面的山一樣巨大的根——先前還是“向下攀爬”,現在看起來倒像是“向上生長”——可見這樹就是一個星球,向下就是向上。
這個山峰並不是光溜溜的滑不留手,而是如同沙石一樣粗糙,有奇形怪狀的根瘤,也有稍細些的氣根東西南北亂長。這些根瘤大小不一,有可以夠十多個人睡覺的,有足能跑馬的,也有僅夠一人落足的。
金擊子的手指隨意敲敲,那玩意兒發出了金屬的聲音——這是聖樹吃掉了星球提煉出來的殘余金屬,是誰都不稀罕的垃圾。
嵊藍聽到聲音不對跳了過來,金擊子道:“這些樹瘤都是金屬的,你要不要?”
要!當然要,不要白不要。金擊子在嵊藍耳朵邊又傳授了一套金煉術。嵊藍學了五天,然後用發簪一氣撬下來一千噸左右的根金瘤。
金擊子說,這對初學者來說是不是太大了呀?不過也沒別的辦法,放眼望去,視野內只有這一個大樹瘤,而且嵊藍也切不碎。
嵊藍抱歉地對大家道:“我可能又要耽擱時間了。”猴子為首都說無妨無妨。
嵊藍坐下開始一粒米一粒米地處理這塊雜質多到可怕的玩意兒。
頭一百年他分離出了三百多種不同的玩意:有金屬,也有說不清成分的東西。其中有一坨據金擊子講可能是鳳凰帝君的遺骨——嵊藍本著絕不浪費的原則把這些東西再粗煉一遍,得到了五十多金屬棍子。遺骨之類的考古研究的貨則收起來等待有緣人。
每個人參果得到一根材質各異的棍子作為禮物,雖然這玩意兒重到抱著扛著拖著都嫌累,但畢竟是寶貝啊,萬一日後可以用上呢?於是大家更沒有怨言了。
不過糧食危機卻依然沒有解決,於是嵊藍收了剩下五十根棍子,開始往回走去剝樹葉——除了他也沒人辦得了此事,除非你敢請金大人乾這雜務?
就在這一刻,大家從未如此深刻地感覺到自己是個廢物。他們一邊原地坐下練習著金擊子教的呼吸吐納術,一邊假裝自己並沒有臉紅。
蛙女雖然跟著大家上了路,其實她天天都在糾結、心思百轉、念頭往複。離開樹葉越遠她越後悔,這個沒有一絲綠意的怪石嶙峋的路徑對她這個光腳仙子來說極其不友好。
嵊藍轉身走向來時之路,這成了壓倒青蛙赤腳大仙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不走了,
我要回家。乘著金擊子或者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蛙女撒開腳板一路狂奔追著嵊藍而去,而且她捂住了耳朵,似乎生怕有人叫她停步。 毒蛇回頭看了她一眼,卻依然坐在原地不動。猴悟空和豬悟能則漠不關心地躲在一邊竊竊私語。瞌睡蟲飛起老高,看著黑暗之中嵊藍的頭頂光球漸漸遠去,蛙女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他似乎也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去。
看著蛙女落荒而逃,猴子問豬悟能:“你覺得回去也是一個選項嗎?”
似乎他也有了一絲悔意。
悟能忽然開口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切更像是虛假幻境?有沒有可能,我們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也從來沒有真正的生活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像——”他一時失語,找不到形容這個感覺的詞匯。
悟空沒有讓他失望,他接口道:“傀儡?”
豬悟能點頭,“沒錯。我們生在樹上,別人告訴我們是一種天地奇花,但是……”他又找不到形容詞了。
悟空接口:“但是難道我們真的只是一朵花嗎?聖樹有那麽多雌花,為什麽祂不能自己給自己授粉?”
豬悟能開始賊賊地笑。
猴悟空道:“我們活著的使命就是被吃掉,所以才會感到不值得,白活了。”
豬悟能道:“聽說最早的人參果是無知無覺無能力的,只是形似嬰兒而已。但是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能言會道,琴棋書畫,功夫也有……難道我們不配做人嗎?”
悟空道:“所以……”
悟能道:“我要跟著藍仔,看看未來是怎樣的。或許可以不用被吃掉?”
自唱歌、下棋、講述光榮的戀愛史之後,Vic和洛申兩家上上下下開始融合,也知道向塗敏討要他最愛吃的牛肥肉鹹油渣或者豬肥肉甜渣……但是你不能告訴他這是什麽,隻說“甜脆”或者“鹹脆”就好。
洛媽給孩子們念唐詩宋詞小貓釣魚時,他就旁聽學中文。
洛老爹修理一台百年前的收音機,他也要看著。
一開始他的表情凶得要死,孩子們壓根不敢靠近,等大家熟悉了,便百無禁忌了起來,三個孩子鬧他也不生氣。
老申天天舉著槍練準頭,他還要指導人家動作和呼吸。
只有小申他不敢招惹,這個精瘦精瘦的男人身上有一種他不喜歡的東西。
每天Vic都會有很多電話要打,但是沒有一個打給他母親——雖然她是他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的朋友說法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他都能應付,對著手機視頻聊天熱鬧無比。
不讀書,不工作,不考慮未來,不乾任何正事兒。
這種人可能也算是植物人吧?沒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