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臨近九月,火爐武漢晨曦下,悶熱中透著難得的涼爽。
小列車隊駛至郊外十裡亭,古至今,相送都會十裡亭話別。
車隊尾下來一女子,霞帔著身,初開臉白玉無瑕,畫柳葉眉,纖腰猶如緊束的絹帶,十指好似鮮嫩的蔥尖,還未嫁的女子己盤婦人頭,日出映照那強顏的堅毅染一縷神聖。
遠古以來,女子於情郎上戰陣前,著嫁衣相送是女子最高情意的表達,更甚者盤上婦人頭,若情郎不測,女子唯有為情郎守節一生。
我們一大群人由嘈雜到停語,自然的分開路,讓太子爺見到他的“新娘”,準新娘由一位小侍女陪著行到臉正抽抽的太子爺身前。
“打完仗就回來成親,我在家等你。”準新娘滿臉幸福。
“雅音,你這……”太子爺心疼的抱著少女,在耳邊道:“傻妞妞,何必如此……”輕輕放開女子,呢喃著:“在家好好的,我們安定好了就給你來信。”
有一種感覺叫有情飲水飽,此時的準新娘幸福感勝過離別的心酸,點著頭回應著情郎。
太子爺母親驚喜的親昵準新娘,道:“囡囡,乖囡囡……開竅了哦,好樣的……”轉頭對著太子爺吼:“儂膿子瓦特啦,今朝回去成親,當兵這事以後再說。”急促之下,本家上海話。
強悍的母親不顧準新娘一臉的嬌羞,發問:“囡囡啊,回去了姆媽就帶你去挑首飾,姆媽知道儂上女子大學學的西洋東西,要辦西洋婚禮不?喜歡的話姆媽給你作主啦!”太子爺母親大有今天就成親,明天抱孫子喜悅急迫,什麽願都可以許,不管老傳統爺爺一臉黑線。
奶奶此時已歡喜成彌勒佛,父親滿心欣慰,兩位弟弟真誠為哥高興,妹妹不蹦噠幾下都表達不了此時心情,兄弟媳婦抱著娃娃感覺到自己母子嚴重失寵,欲哭無淚,管家和司機們在一邊為主家高興。
雅文母親一臉死灰,用手絹捂嘴哽咽,強忍不落淚,雅文醫生在一直安慰。
“伯母,讓改之去吧,好男兒當如似……”知書達理的準新娘對情郎莫明依從,雖不舍而裝歡愉,轉頭對抹淚的侍女皺眉,道:“你去車上等我,交待過你,送親人從軍不得落淚的。”
太子爺對長輩們行跪禮辭行,我們叁也在太子爺身後跪下磕頭,雅文醫生也來我們旁磕頭行禮,令人詫異,難道看病的郎中也將去上戰場殺敵?
“汝等勿念家中,當驅除倭寇,奮勇殺敵,揚我國威!如需槍械,家中散盡金銀也盡力為汝等助力,去吧……”安公話語不因肺疾而鏗鏘有力。
太子爺不是矯情之人,起身對眾人注目後,向頭車行去,雅文醫生果然也和我們一起出發。
很感慨這隆重的送別,想想我們去找縣裡那些中山裝,報備要去從軍殺倭寇,也請他們帶個信回家,中山裝對我們一番慷慨激昂民族大義,口水四濺讓我們安心殺敵,說會去我們家慰問。在中山裝的感化下,家鄉人自覺從軍抗日,多麽帶感。中山裝奔放的神情,怎麽看都讓人感覺是趕著奔喪,實在令人不喜。
阮雅文,科班醫學院畢業的醫生,庶出。庶出就是非正妻所生之子。其母剛在抹淚,阮雅音正牌大小姐私定終身,回去沒好日子過,解釋不清,兒子又不聽勸,要去從軍,雙重打擊,雙重打擊,知性不允許倒地痛哭,更悲從中來。
阮雅音這位名媛,女子大學畢業,受中西文化熏陶,很有主見,家族掌上明珠,
多少青年才俊提親,來來回回說看不上眼,也未要強行安排婚事。其從小就獨喜“小太子”,千依百順,走哪跟哪的醜丫頭,不受待見也不放棄,長大雖不算樣貌出眾,還算清秀,家境好,打扮上亭亭玉立,從小以做太子爺新娘為終極目標,趕跑太多太多鶯鶯燕燕,讓太子爺很無奈。情郎要從軍,用名下十個鋪面,請動可憐的庶出小哥阮雅文隨行,多份保障,多份安心。 阮雅文醫生為母親以後的富足生活,十個鋪面把自己賣掉,更為離開讓人生厭的家族,自我放逐。
我們尊古禮,嫁妝是女人私有財產,嫁妝裡產業產出也是女人私有,歸女子個人一生支配。
為這位不省心的“小太子”,姆媽是窮家富路,恨不得把自己私房全裝上,連馬桶都有,所以有一卡車母親認為兒子外出需要的東西,“大黃魚”、“小黃魚”、“袁大頭”裝上好幾箱。家族費一番心血大代價走私來的新款駁殼槍和子彈,太子爺要帶走,算不得大事,沒法給兒子武裝到牙齒很是遺憾。
一戰後的武器禁運條例,雖然各方勢力都在想方設法走私武器彈藥,禁運條例的阻礙還是很大,作為防衛武器的手槍不在對華武器禁運的行列中, 其中就大量買進毛瑟c96手槍。此槍組件太多而精密,價格極高,特別是槍口上跳問題嚴重,外國人不喜的手槍而我國沒有過多選擇余地,不是中國人喜歡用這問題手槍。
國人稱這駁殼槍為“盒子炮”或“匣子槍”等等。1931年5月量產的改進型,稱m1932快慢機,也稱自來得手槍,可以10、20發彈匣供彈,可調單發,全自動速射,獨特槍型還可3發短點射,有效射程50~150米,一般最大精準殺傷75米,個別大神能200米命中飛鳥。
我國為了火力,特喜20發彈匣,裝上槍托後雙手持槍解決槍口上跳的問題,當“衝鋒槍”使用,至於偶爾會胡跳彈殼傷到眼睛不叫事,當兵的這點事也叫傷?
國軍大量裝備此手槍,低級軍官的標配,中央軍中更多。許多將軍的警衛營大量配備,幾乎可叫手槍營。警衛手槍營,後來被日軍發現這一情況,戰場上發現這樣成片的手槍聲,就會發瘋的猛攻,因為國軍指揮部就在附近。
我們五人上車,太子爺喇叭長鳴一聲,驅車前行,後面跟上兩輛卡車,見我們好奇也隻無言笑了笑。兩輛卡車,不放心的母親給兒子找來家裡四位好手開車押運。放飛的風箏,絲連著母親不斷的掛念。送行的親人們一直目送我們消失於視野,強忍的淚水突然肆虐。
車輛奔馳,沉悶心情一掃而空,脫韁的野馬,少年不知愁滋味。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去時少年身,歸時仍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