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龍山到濟南府五百多裡。

華北平原的官道還是不錯的，天氣也不錯。

天知道回到濟南府，還有多少的雜務等著自己。

二十天，李敬必須要趕到青州，去山東東路宣撫司交接軍務。

李敬他們軍中馬匹很多，也不太管俘虜的生死。

日行軍速度幾乎到了步行極限的八十裡。

別說趙金兒顛簸了一天，常常在車上叫苦。

朱璉第二天出發，臉色也不是很好。

劉錡挑選的禁軍護衛在幾架馬車身邊。

李敬關勝，也騎馬行走在朱璉母女馬車的左右。

倒是趙柔嘉很精神，敞開車棚暖暖的曬太陽，車上無聊的時候就睡覺，睡醒了偶爾鬧著想父皇，朱皇后就帶著她唱歌。

說實話，這年代的詞牌曲調後世人聽著那個要命。

聲音拖遝，語調散漫，起承轉合還有些生硬。

哪怕是趙柔嘉清麗婉轉的童音，唱著李清照的如夢令，如此老掉牙的音調，太拖遝，簡直那個要命啊，李敬也受不了。

難怪很多知名的詞牌曲調，後世都失傳了。

“我的小公主，知否，知否，不是這麽唱的！”

被甩出馬車的趙柔嘉，渾身發抖的護著娘親，還愛跟將領士卒說話。

這種公主很接地氣，讓士卒們喜歡的很。

李敬也喜歡逗他。

“不對啊，如夢令不就是這個曲調?娘親還會彈。”

趙柔嘉一張笑臉從馬車窗口上探出來不夠，身子也伸出來為了，裡面的朱皇后連忙把她捉住。

生怕她掉下去了。

不過朱皇后也好奇，李敬居然說如夢令不是這麽唱的。

“你聽我的！”

話癆又不怕生人的小公主太可愛了，李敬想起自己還有個小姨子，年紀差不多，也都是漂亮愛說。

到了齊州倒是可以把顧無憂接來陪小公主。

李敬清了清嗓子這麽一喊，劉錡兄弟，關勝，曹輔都紛紛騎馬擠過來了。

連後面馬車的趙金兒，也撩開了馬車簾子，讓人扶著探出身子在馬車車駕邊，要聽李敬唱歌。

一朝花開傍柳，

尋香誤覓亭侯，

縱飲朝霞半日暉，

風雨著不透。

一任宮長驍瘦，

台高冰淚難流，

錦書送罷驀回首，

無余歲可偷。

“騙子，這怎麽是如夢令！”

李敬的聲音還可以，眾人都覺得好聽，一個個放慢了馬步，豎起耳朵，趙金兒還是在馬車上吐槽。

這吐槽吐出了好多人的心聲。

可是接下來李敬的聲音一轉，如夢令詞一出，別說朱皇后，關勝他們驚呆了。

“好好聽，從來沒有聽過哎！”

趙柔嘉驚訝的捂住自己嘴巴。

馬車內外的人，都在專心的聽著李敬唱歌。

一曲知否唱完，人人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李易安的這首如夢令，這麽一唱，也太好聽了。

“李敬，我要你在唱一遍，不，很多遍，直到把我教會為之！”

小公主有大主意。

脆生生的喊李敬，聽見的將士不由的哄笑起來。

李敬笑著沒有說話，趙柔嘉用手撐著腦袋卻在馬車窗前感慨。

“李敬，好像這個曲調，不適合其他如夢令詞牌的曲兒哎?”

“其實這個歌，不太適合小朋友唱！”

“什麽是小朋友?我是小朋友嗎?”

朱璉太清楚自己女兒了，這就是個話癆，還特別喜歡跟大人聊天。

看著女兒高興，這趟沉重的濟南府避禍之行，也輕松了很多。

二龍山這幾天她全明白了，官家就是擔心自己和女兒受到金狗傷害，

怕無力保全，急急的送母女出城。“李敬，我不要聽小朋友的歌，我要聽再聽你唱如夢令，知否，知否！”

趙柔嘉剛開口，朱璉就捂住她的小嘴，她雖然也不明白小朋友是什麽意思，可是李敬的意思他明白，他有更適合孩子唱的歌。

“你傻啊，我們先讓李敬唱其他歌，聽完覺得什麽好聽，然後學什麽，萬一李敬唱一首你沒聽過的，不虧大了！”

“對哦，李敬，我要聽新歌！”

李敬發現自己對趙柔嘉這種漂亮小女孩的純真，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朱璉大度雍容，小公主漂亮開朗，不止李敬覺得她們親，連軍中士卒也這麽感覺。

於是在馬上手舞足蹈的唱起來。

太陽對我眨眼睛

鳥兒唱歌給我聽

我是一個努力乾活兒

還不粘人的小妖精

別問我從哪裡來

也別問我到哪裡去

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兒

獻給我的小公舉

趙柔嘉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李敬在馬上揮舞著手臂，手指也跟著翻飛，也在馬車窗內學著李敬的動作。

朱璉生怕女兒摔倒，捉住她的身體。

一段都沒唱完，中軍的馬隊前後都在爆笑。

兩萬多人的行軍隊列拉的很長，後面還拴著俘虜，輜重前進。

前隊和後隊都豎起耳朵聽中軍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這麽不正經的曲調和歌詞。

也就是李敬，從來沒有做將領的包袱和面子，關勝就是覺得哪怕刀架到脖子上，也沒法跟李敬一樣這麽放的開來逗孩子。

武將附庸風雅的時候不多，再說他們軍中都是一群苦哈哈，沒見過世面。

作為文官的曹輔不同，完全驚呆了。

李清照在京城時候，他也見過，可不論是知否，知否，還是這首不著調逗孩子玩的兒歌。

都沒聽過。

這不應該啊，好的曲調雅俗共賞，人人喜歡，李敬唱的這種曲調水準，樂妓們聽見了會發狂，無論如何也會學習唱作。

用不了三天，就能風靡汴梁。

就看趙柔嘉的表情就知道了，小公主喜歡的很。

甭管是李清照所做還是李二郎所做。

只可惜這是戰亂時候，要是太平時節，李二郎恐怕要一曲成名天下知。

後面馬車上的趙金兒也聽呆了。

光顧著自己受傷的腳，不碰到，努力準備坐到駕車旁邊的位置。

結果馬車輪過一個大坑，一頭撞在車廂門柱子的角上。

痛的哀嚎起來。

把前面馬車的皇后母女都嚇了一大跳。

看著劉錡過來查看，趙金兒連忙擺手，示意自己這是碰了一下，沒有關系。

別影響李敬唱歌。

“李敬，我決定了，我不要坐馬車，我要跟你共乘，你騎馬帶著我走遠點，兩首歌都要教我，我一個人學著唱！”

趙柔嘉這個自私的想法一說出來，將士們哄堂大笑。

官家這個公主實在太可愛了。

直抒胸臆。

還蹦跳著朝馬車側門開門的位置跑。

被朱璉一手給拽回來。

“你想都不要想。”

“母后，我學完可以唱給你和父皇先聽！”

“將士們殺敵報國，為官家舍生忘死，急行軍枯燥辛苦，聽聽歌，解解乏是應該的， 你父皇也會讓我大宋虎賁先聽！”

金人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大宋朝可沒有一支軍隊能打的金狗怯戰，躲在城裡不敢野戰。

他們的戰績朱璉都聽說了。

難得的是，這支軍隊從上到下還都很感恩，將校士卒一個個都帶著善意，恭敬的笑容。

讓人很有安全感。

連睡覺也特別踏實。

二龍山幾天，李敬他們忙著軍務，曹輔可沒少給朱璉講述宗澤軍的戰績。

朱璉更確認了自己想法，李敬不凡，是宗澤軍中的靈魂人物，連金狗設計都要逼迫官家讓這一老一少分開。

偏偏自己這個女兒，跟李敬親近的很。

“母后說的也有道理，李敬，可以繼續唱歌嗎?我兩首歌都要學！”

趙柔嘉又出馬車窗戶探出小腦袋，搖晃著對李敬說。

然而李敬心裡百感交集，要是身邊這夥子不努力，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自己父親了。

看著李敬端正的臉似乎有些心事。

朱璉卻明銳的感覺李敬還有其他的歌。

“對了，李敬，你還有其他詞牌的曲調嗎?”

“有啊，一剪梅，月滿西樓！”

趙柔嘉知道李敬還有其他歌，手都拍起來了。

“又是李易安的詞啊，我最喜歡李易安的詞！李敬，唱歌，我要聽！”

每天八十裡路，五百多裡也好走好幾天。

行軍是枯燥的，李敬帶著小公主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反正中軍學會了，聲音全軍都聽得到。

到最後全軍都唱起來。

一路的行人，路途的莊園，農戶，好多人都豎起耳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