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詠評一路走一路看。
靠近廠門口,只有遮雨棚的倉庫位置,堆放著大大小小很多箱子,也不知道是些什麽。
他推開廠內唯一帶有牆壁建築的大門,入耳就聽到了各種機器合鳴的聲音。
他看到了一條正在生產的流水線。
離他最近的這塊地方,似乎最後的包裝區域。
此刻正有一位手腳不那麽麻利的工人,笨拙的打包裝。
趙詠評向裡走。
擰螺絲崗位的工人,看起來也頗為生疏。
“用的雖然是電動螺絲刀,但是效率看起來還不如我廠裡那些老師傅用手動螺絲刀高。”
他再向裡看,見到一名工人十分粗魯的把電烙鐵懟在電路板上。
他走近一瞧,焊點不圓潤、不飽滿,雖然談不上虛焊,可卻一點不美觀。
他的評價就是,“勉強能用。”
他繼續向前,看到了一個大烤箱,仔細抽動鼻翼,“好像是烤塑料的味道。”
他繞過烤箱,看到一個工人正在把兩種膠體混合在一起,豁楞成黑色的糊糊,再吸入到針管裡擠在電路板上,轉動棉簽收尾,然後塞入烤箱。
“這……這就是板上芯片分裝?”趙詠評愕然,他有些失落,“看起來好土,一點也不高端……”
他收拾好心情,繼續向前,看到一個人在顯微鏡前擠眉弄眼。
他判斷道,“這應該是檢驗環節,前面應該就是芯片接線的步驟。”
趙詠評快走了幾步。
一位工人正在把幾塊電路板放入到一個大的機器裡,然後拉下壓杆,電路板就焊好了。
“壓焊工藝。”
趙詠評對這個接受度比較高。
他繼續往前。
“滴膠粘結。”
“清潔電路板。”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這兩個步驟,但是他再往前一步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走到產線的最頭上了。
他的評價是,“一眼拉胯。”
“工人不如我廠子裡的工人熟練,設備也沒有多先進。除了采用了芯片直接封裝工藝之外,哪裡都不如我的工廠。”
趙詠評回頭找到老徐的身影,質問道,“徐大哥,您說這裡能生產芯片?生產芯片的機器在哪裡呢!?”
生產線上所有埋頭乾活的進貨商們,齊刷刷的抬起頭。
他們手上的動作未停,但是耳朵都豎的飛起。
互相之間的眼神也在傳遞著訊息。
“郝兄弟這個電子廠能生產芯片?”
“芯片不是只有島那邊能生產麽?”
“郝兄弟豈不是不怕被卡脖子?豈不是想生產多少生產多少?”
“我們趕緊乾,測試一下,一年到底能生產多少台!”
進貨商們瞬間像是每個人都打了五百毫升雞血,亢奮的工作了起來。
老徐走了過來,他也只是聽說郝莽說這裡能生產芯片,但卻不知道到底怎回事。
他見到郝莽就在前面不遠處,笑著說道,“郝老弟啊……這就是我之前和你介紹過的高材生趙詠評呐!”
進貨商們見到老徐竟然這麽快就把人帶過來,紛紛在心中唾棄,“呸!無恥!”
郝莽審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年紀不大,但黑框眼鏡上像是瓶底一樣厚的鏡片,看起來就很有學識。”
“嗯,不錯。”他點了點頭。
老徐和趙詠評介紹道,“這位是新誠電子廠的廠長郝莽。就是他拜托我請你來的……”
趙詠評可沒有老徐那麽圓滑,
他直愣愣地注視著郝莽的雙眼,“你說你能生產芯片?真的麽?我不信!” 老徐趕忙打圓場,“小趙書讀多了,有點傲氣……”
“沒事。”郝莽擺了擺手,“我理解。”
他笑著說道,“你不信?那我可以演示給你看。”
郝莽繞過狹小的過道,找到了他搬運來的造芯車間設備。
幾個像是獨立小房子一樣的箱體,靠在牆邊。
郝莽介紹道,“這是清潔機。”
他打開電源按下按鈕,箱體內亮起黃色的光,一張銀色的圓盤,在不停的旋轉,水狀的液體衝刷著圓盤的表面。
“接下來烘乾。”郝莽說道。
他推動一個推杆,清潔乾淨的圓盤進入了烘乾室。
小兩分鍾後,郝莽說道,“下面是塗膠機。”
銀色的圓盤又旋轉了起來,噴嘴噴出了膠體,在高轉速的作用下,就像是攤煎餅一樣攤勻。
“蝕刻。”
郝莽操縱著機械臂把塗好膠的銀色晶圓,送到了下一個區域。
這個步驟盡管徹底封閉,外界什麽都看不到。
但趙詠評卻腦補出了一條晶瑩而纖細的光線從高空垂落,刺落在覆蓋滿光刻膠的晶圓上。
他四下環望,廠房擁擠而狹小。
他難以想象,“這樣先進的設備,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這……這是光刻機?”
“是。”郝莽點頭。
“製程是多少?”趙詠評問道。
“一微米。”郝莽回答道。
一微米也就是一千納米,這個製程在他看來落後不堪。誰的手機裡還沒有塊幾納米的芯片了?
可他的聲音落在趙詠評的耳朵裡,卻讓他打了幾個擺子,他失魂落魄的呢喃道,“一微米,一微米……怪不得……怪不得……”
他忽然怪笑了起來,“怪不得你能把所有芯片模塊都塞入到一個模塊裡。怪不得你敢使用直接封裝工藝……”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可是你為什麽用一納米的工藝製程做遊戲機?”
“那我用來生產什麽?”郝莽很奇怪。
趙詠評快要瘋了,“你知不知道,遊戲機用的中央處理芯片,原型是十五年前MOS科技生產的6502,壬天堂的紅白機,也是七年前用的理光修改版的6502和定製的芯片。”
“島那邊的華聯電子,是因為技術力不夠,才仿製這十多年前的芯片賣錢啊!”
“你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郝莽覺得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我只知道遊戲機能賣錢,能賺錢。”
趙詠評覺得眼前這個人的話和自己說的話簡直驢唇不對馬嘴,沒辦法溝通,“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不懂啊……我如果懂,找你來幹嘛……”
趙詠評敗了。
趙詠評陷入了深深地自閉當中。
他眼神絕望,“你厲害,你說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