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英博沒有火急火燎地就奔著公交站去，吃了兩塊大排一大碗面條的他，此刻肚子撐得像是一個皮球。

　　他向來有晚飯後散步的習慣，島那邊雖然維度比較南，但是四周臨海，夏日晚間也還算涼爽。

　　這邊的氣候讓他有些不太適應，額頭上浮現了一層汗珠。

　　這邊的建築風格和街道布局都與島那邊不同，不過相同的是在這傍晚時分彌漫升騰地煙火氣。

　　段英博生長地環境就是如此，不過到了他上了大學後，就再也很少見到這種場景了。

　　經濟的騰飛總會有些代價，有些昔日習以為常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就消失不見，暮然回首才發現早已經物是人非。

　　“這邊的經濟會騰飛呢?”段英博看著街邊圍在一起下棋的老大爺不由思考道。

　　他來到陸地這邊之前，對這邊的概念完全來自於各種各樣人的描述中。

　　眷村的老人說起陸地這邊的時候，感覺都不盡相同。

　　有的說那邊早年間就是天堂，有的說那邊早年間就是地獄。

　　至於更年輕一代的老師，講課的時候，看到課本裡面寫陸地那邊的事情，就是貶低一通。

　　他們那一代人，根本沒有去過陸地那邊，覺得陸地那邊和他們沒有什麽關系。

　　甚至，對於課本上不停地強調種秧政府的治所在藍京，都覺得很奇怪。

　　哪怕地圖上標出來了藍京的地址，他們也依舊沒有個概念。

　　他們不像是那些轉進萬裡，虎踞島這邊的眷村人員一樣曾經用雙腳丈量土地。

　　他們出生就覺得島這邊才是好的，對教材上對於陸地那邊的描述產生了逆反心理，很多時候已經唱反調唱習慣了。

　　不自覺間都會把這些情感，傳給下一代的小孩。

　　段英博小時候就覺得奇怪，“書裡描述的陸地那邊，為什麽和媽媽爸爸口中的陸地那邊不一樣?”

　　他既沒有像是課本裡一樣，對那片土地有著無限的熱忱，也不想爸爸和媽媽一樣，討厭那邊的一切。

　　直到他如今終於踏上了陸地這邊的土地，他才發覺，這和他們那邊沒有什麽不同。

　　都是一群人過生活而已。

　　他腳上穿的是牙色士的慢跑鞋，他雖然很少慢跑，但是卻很喜歡號稱頂級慢跑鞋那略微有點像是踩屎的松軟中略帶一點回彈地質感。

　　他哪怕走了五個佔地了，他的腳步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甚至有一種酥酥麻麻，腳底板的血活絡了起來的感覺。

　　不過，他不打算再走下去了，再走公交車的末班車都沒了。

　　他瀏覽地圖，確認一下自己選擇的返程路線沒有錯。

　　他乘上了公交車，回到了蔣振雄為聯華電子選址的辦公地點。

　　蔣振雄在裴文浩和段英博離開後，並沒有傻傻地待在這個風扇都沒有，窗戶全打開也都不涼爽地房間裡。

　　他奪回到自費裝好的辦公室，吹著空調，整個人別提多愜意了。

　　不過，他也不是無腦的愜意，他坐在窗邊，一直望著樓下大樓的入口。

　　如若發現段英博和裴文浩兩人任何一個的身影，他都會火速趕回那個悶熱的辦公間。

　　蔣振雄一邊瞧著窗外，一邊也沒有完全隻瞧著窗外。

　　他除了觀察他們還會不會回來之外，在冷氣的吹拂下，他的頭腦逐漸冷靜，在白紙上畫出了一張關系圖。

　　這張關系圖上，有聯華電子內部一切與他相關的人物。

　　前些時候還沒有出現新城電子這個鬼一樣的廠子的時候，聯華電子的芯片組在陸地這邊供不應求。

　　每一次到貨的數量也就那麽多，他手裡的分配權，幫著他賺取了不知道多少好處。

　　雖然他沒有讓島那邊的任何一個人知道他賺了多少錢，但是他卻花了不少錢與本部那邊的人聯絡感情。

　　貨運部的部長，甚至都快和蔣振雄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

　　雖然他不能直接把給東南亞的芯片組直接運到陸地這邊。

　　但是他卻可以多雇幾條船，讓芯片剛剛運到東南亞的港口，就直接卸到另外一輛船上，再發到陸地那邊。

　　本部出廠的貨是有數的，本部那些老爺們以為這樣就安全沒有問題了。

　　他們現在都以為東南亞是與陸地這邊同等等級的市場，他們哪裡知道去往東南亞的芯片，至少有一半最後都到了陸地這邊。

　　反正蔣振雄賺到的錢多，自己截留一部分利潤，剩下再分潤了之後，換成各種東南亞的貨幣就天衣無縫了。

　　因此，裴文浩和段英博拿到的那個銷量數據，也僅僅只是名義上的數據。

　　那些拿了華聯電子芯片組的廠商的進貨量，絕不是他們手裡的那個排名。

　　至於真實的排名?

　　抱歉， 蔣振雄也不知道。

　　許多邪惡的人做邪惡的事時，不知道為什麽，都會用一個帳本將一切寫得明明白白。

　　蔣振雄從這樣乾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有按照實際情節記下一本私帳。

　　反正芯片不愁賣，賣給誰不是賣。

　　他甚至都沒有自己親自把這些芯片賣出去，而是通過諸如老徐這樣老資格的進貨商，悄悄地把貨散出去。

　　不過，老徐在他知道新誠電子廠之前好幾周就突然失去了聯系。

　　他本以為是因為老徐的身材太胖，可能直接突發重症掛掉了。

　　卻沒有想到老徐幾乎把自己的主要盈利業務全都砍掉了，全心全意陪著新誠電子廠在玩。

　　他在新誠電子廠看到老徐的時候，甚至送了一口氣。

　　老徐都已經反水了，他說得任何話，都可以此為理由說“不可信”。

　　他轉了一下比，在物流部部長的名字上畫了個叉。

　　無論是整個人的性格還是他的職位，都意味著他只能共患難，這時候上門求助，就是在自投羅網。

　　他一定很樂意於對自己進行落井下石，對別人錦上添花。

　　可是他把名單上的名字一個個都劃了下去都快劃完了，他也想不到又誰能幫助自己。

　　他這時瞥見段英博回來了，他把紙折上放在胸前口袋裡有空的時候慢慢琢磨。

　　他縮回到悶熱的房間裡，守著牆角依依不舍。

　　段英博回來了，他都仿佛沒有看到一般。

　　或許，這就是演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