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鍾。
墨欣桐吹完頭髮,屋子裡滿是她頭髮上的洗發露味道,清香好聞。
但她還沒有回學校的打算,從丁儀手中接過筆記本電腦,坐在布藝沙發另一邊,支頤起雙腿。將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後,一邊喝從冰箱拿出來的冷牛奶,一邊看電腦。身後陽台外的天空已經入夜,灰暗的自然光在她身邊鍍上一層迷濛的光昏。
丁儀坐在一旁,只能隱約看見電腦屏幕的光在她漆黑的眸子裡漣動,並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你屏保上的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
墨欣桐的臉平靜如水,丁儀忍不住問。
“我不記得了。”墨欣桐搖搖頭,繼續看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滴答作響。
丁儀雙手在雙腿之間交叉,看著眼前的女孩,兩人再次沒有了話題。
怎麽會不記得呢。
墨欣桐余光向上,似乎看穿丁儀的空虛,輕輕一笑。
“怎麽,想知道我在乾些什麽?”
丁儀搖搖頭,但面對墨欣桐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變成了點頭。
“有點。”
墨欣桐拿手將臉頰側的一縷發絲別到耳朵後面。
“我在寫日記。”
“日記?”
丁儀有些奇怪,這世道正經人誰還寫日記。
墨欣桐點點頭,“不然很多事情都忘了。”
“你有健忘症?”
“傻嗎?當然沒有。”墨欣桐突然像來了興趣,臉蛋浮現一絲激動,但很快就消失不見,“算了,你不會理解的。”
“你不說我怎麽理解。”丁儀咂舌一下。
墨欣桐白他一眼,那種帶著鄙夷的表情別有一番風趣。
“所以你今天的日記會有我的名字?”
“榮幸的是男一號呢。”
墨欣桐順著吸管呷一口手中的牛奶,蔥細的雙手繼續在鍵盤上了靈動的跳舞。
丁儀沒有催她,默默等到六點二十分。墨欣桐合上筆記本,用力的伸一個懶腰,低沉慵懶的嗯聲從喉嚨慢悠悠地哼出,白皙平緩的小腹在衣角下露出,轉瞬即逝,留下無數遐想。
“走吧。”她開始穿鞋子。
“那晚修結束後怎麽辦?”丁儀意識到:“我要是晚上不回宿舍睡覺,肯定會被發現。”
“這個交給你自己想了。我晚修下課肯定往這邊走的。”
“那我往宿舍方向走,看誰先頂不住。”
丁儀不在意地說,“到時你先窒息暈了,我把你綁在背後,背上男生宿舍。晚上我睡床板,把你塞床底。”
“你!”
墨欣桐瞪他一眼,咬咬牙齒,隨即松開,“別小看我的忍耐力了。”
兩人離開出租屋,邁上回校的路,路的一邊是小區居民樓,另一邊是學校的圍牆,隔著圍牆似乎能聽到在掃地的學生的聲音,車道上停著一排小車,清涼的風吹起,地上和車前窗上的落葉紛飛。
墨欣桐背著雙手,輕盈地走在丁儀前面,留給他一個迷人的背影。
“快點,待會又罵我不會掌控距離了。”
墨欣桐回頭,蹙眉看丁儀一眼。她的語氣比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要溫柔許多。她望向他的眼瞳在三月的夜晚裡,如春水一般蕩漾。
丁儀知道兩人的關系在慢慢拉近,但始終有一個疙瘩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他小跑一下,來到她身邊。
“問你個事。”
“說唄。”墨欣桐雙眸望著天空,
雙腳卻能踏踏實實地踩在地面上。 “你日記寫了什麽?”
“這怎麽能告訴你。你會告訴我你今天穿的內褲是什麽顏色嗎?”
墨欣桐收回目光,偷偷笑一聲,奇怪地睨丁儀一眼。
“黑色的。”
墨欣桐稍稍一愣,隨即哈哈笑起來。
“那也不能告訴你。”
望著玲玲發笑的墨欣桐,丁儀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問出來。
“你不久前被學校處分的時候,嘴巴帶傷了,我聽說是梁珊和趙凡乾的。背後的真相是什麽?”
墨欣桐的笑戛然而止,眼睛倏地也跟著沒有了笑意,變得和晚風一樣砭人肌膚,冷冰冰地望向丁儀。
“你為什麽問這個?”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
“了解什麽?”
“就……”丁儀望著墨欣桐微微動容的臉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聽說,你是因為撬別人女生牆角,然後和男生那啥被捉了……”
“閉嘴!”
墨欣桐尖銳地大喝一聲,隨即快步走開。
她邁著步伐快速往前走,風吹散她漆黑的頭髮,在腰後變成一張絕情的蛛網。丁儀感覺一道透明的牆隔在兩人中央,兩人剛才才走到一起的關系隨著他的問話煙消雲散。
但他不後悔,他始終要問出這個問題。
片刻,兩人的距離拉到五十米以上,丁儀的呼吸變得沉重,感覺自己處在高原上。墨欣桐的背影也有一些搖搖欲墜,但依舊堅定地邁步往前走。
很快這種窒息感越發強烈,他連忙跑上去,拉近和墨欣桐的距離。
墨欣桐站住腳步,轉身望向他,丁儀連忙停下腳步。
“我的事情,關你屁事!別以為我們倆被綁在一起,你就能管我的事情。”
她兩片薄薄的嘴皮子在暗光中若隱若現,冷冰冰的似乎沒有溫度,說完轉身一聲不吭的走了。
丁儀慢慢跟在後面,心情患得患失,他得到了兩個消息。
一,墨欣桐沒有直接否認這件事情,那金子聰說的話極大可能是真的。
二,墨欣桐對這件事情很敏感。
兩人無聲的回到各自班級,冷戰的氣氛縈繞在兩人身邊。
丁儀坐回教室時,距離晚修開始還有五分鍾,全班同學已經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在看書,在寫作業。
他苦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望向坐在前排的梁珊的背影。
心想為什麽自己要管墨欣桐的事情。就算她真的是那種放蕩的人,和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又不想分一杯羹。
要不是距離窒息的關系,兩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說一句話。
反而是他,如今才認識了一天,他卻冠冕堂皇的說要了解她。
呸,惡心。
丁儀評價自己。
晚修開始,丁儀把煩悶的心思都發泄到桌子上的作業上,一口氣刷了三張卷子。
八點鍾,距離第一節晚修下課還有半小時,丁儀放在口袋的諾基亞忽然震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來自他今天中午才加的墨欣桐的號碼。
‘要麽你回宿舍拿點衣服,晚上去我那裡;要麽今晚大家都在教學樓過夜了。選擇前者的話,五分鍾後操場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