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可能在從事違法犯罪活動,那兩個男的也不是好人……
韓寧很震驚,正將信將疑,濱江港公安局刑偵科的蔣科長提著個公文包上來了。
蔣科長既擔心被隔壁房間的客人聽見,更擔心遇上熟人。
他走進房間,亮出工作證,跟韓寧重重點點了下頭。隨即從公文包裡取出一部對講機交給韓渝,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走了。
韓寧意識到弟弟不是在開玩笑,急切地問:“三兒,我要怎麽配合你。”
“平時什麽樣,接下來還是什麽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能讓他們看出破綻。”
“就這些?”
韓渝把對講機的聲音調到最低,笑道:“我用對講機向上級匯報的時候,幫我盯著點,別讓人家看見聽見。”
韓寧點點頭:“行。”
韓渝探頭看看外面,接著道:“再就是今晚我不能走,要呆在這兒,我們要想想跟人家怎麽說。”
“這有什麽不好說的,反正她們都把你當孩子。就說你知道我上二十四小時班扛不住,專門過來幫我乾活兒的。”
“王經理,薑主任、吳大姐她們知不知道我是公安。”
“不知道。”
“你沒跟她們說過?”
這事有點傷弟弟的自尊,可不說清楚弟弟肯定會擔心身份暴露。
韓寧沒辦法,帶著幾分尷尬地解釋:“主要是你的工作分配的不是很理想,同樣是航運學校畢業的,人家不是分到港務局、港監局,就是分配到船代公司,最次的也能分配到交通局。”
原來姐姐不告訴別人是擔心被笑話……
韓渝有點小鬱悶,心想做公安很丟人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港航系統的幹部職工而言,只有港航系統的工作才是好工作。
並且海員俱樂部離濱江航運學校不遠,個個都知道航運學校是個好學校,江上的好多船長、輪機長,港口的好多管理人員和交通系統的很多領導,都是航運學校畢業的。
招生的分數線很高,一個縣最多招兩個,很多縣都沒有招生名額。
你一個憑本事考上的人,畢業之後居然分配到了公安局,甚至被安排到白龍港那個犄角旮旯,想想確實不值得炫耀。
想到這裡,韓渝哭笑不得。
韓寧擔心弟弟不高興,連忙換了個話題:“三兒,你不說我沒覺得奇怪,你這一說我發現那個沈如蘭真可能有問題。”
“什麽問題?”韓渝趕緊從口袋裡掏出小本本。
韓寧緊鎖著眉頭說:“她跟徐曉蘭一樣會說外語,一來就跟住在樓下的那幾個外國人套近乎。前天陪那個外國船長逛街,昨天還幫那幾個外國人買了好多東西。”
這個情況很重要!
韓渝飛快地記錄下來,追問道:“她跟樓下的那幾個外國人,以前認不認識。”
“應該不認識。”
“你是怎麽知道的。”
“樓下那幾個外國人是船代安排過來的,船代公司擔心他們語言不通,專門給他們安排了個翻譯。那個翻譯跟徐曉蘭是同學,昨天中午吃飯時,徐曉蘭說那幾個外國人是第一次來我們中國。”
“姐,你再想想,他們三個有沒有別的可疑。”
“那個戴眼鏡的剛來時也跟我套過近乎,說他是東海一家什麽對外經濟技術合作公司的副經理,問我是什麽地方人,還說他老家也是陵海的。”
“後來呢?”
“後來說外國海員住這兒要用外匯券,
在樓下買東西也要外匯券,問我有沒有跟外國人換點。” “你怎麽回他的?”
“實話實說,領導不讓我們找外賓換,被發現是要丟飯碗的。再說外賓上岸是要去換外匯券,但不會換很多。他們只是換點用來交住宿費,頂多買點煙酒和日用品,不會出去買別的。”
生怕弟弟不相信,韓寧強調道:“外面那些商店裡的東西,人家看不上!”
聽姐姐這一說,韓渝赫然發現之前想簡單了。
進口的東西比國產的好,並且在國外購買比在國內便宜,人家沒理由舍近求遠跑中國來買。
況且來濱江的外國人大多是靠港的海員。
跑船很辛苦的,一出門至少六七個月,不是為了妻兒老小誰願意乾這個。
他們來濱江是工作,不是來旅遊的,不太可能花大錢去買外國沒有的中國工藝品。
韓渝沉思了片刻,低聲問:“姐,外國海員上岸,一般會換多少外匯券。”
“這要看他們的食宿是不是船代安排的,如果是船代安排的,他們頂多換三五百,夠零用就行,換那麽多做什麽,他們帶回自己的國家又沒用。雖然出境時能換成美元,但銀行和代辦點的人又不是每天都上班。”
“他們這一走,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中國。”
“是啊,所以那些外國人都算著換,人家雖然賺錢多,但一樣精打細算,一樣會過日子。”
濱江因為航道淺、泊位不夠深,雖然是沿海開放城市,但靠港的外輪噸位既算不上大,數量也不多。
平均下來,一個月也就一兩艘。
一艘外輪以二十個海員計算,靠一次港上一次岸,頂多換一萬元的外匯券。
並且由於深水泊位很少的關系,有些外輪不會靠碼頭,而是停泊在距碼頭很遠的錨地,貨物通過駁船裝卸。
很多船長船員嫌乘坐交通艇擺渡來擺渡去麻煩,雖然入境了但不會上岸,畢竟船上什麽都有,就算沒有也可以委托船代采購,也就不存在兌換外匯券這回事。
這就相當於打了個五折,相當於每艘外輪靠港,船上的人只會兌換五千元外匯券,只夠買一台屏幕稍微大點的進口彩電!
而且跟人家兌換外匯券是要用人民幣的,不是無本買賣。
如果只是找外國海員兌換外匯券然後倒賣,那三個東海人大老遠跑過來,不但無利可圖甚至可能賠本,畢竟往返要車旅費,住這兒要花食宿費……
韓渝正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對講機裡傳來沙沙的電流聲。
“鹹魚鹹魚,收到請回復。”
“收到。”
“女的回去了,一個人回去的。”
“明白。”
這麽通話不行,這麽通話早晚會被旅客發現。
韓寧正準備讓弟弟去值班室,值班室的電話又響了,乾脆拉了拉弟弟的袖子,一起走了過去。
“我客房部……好的,我馬上下來。”
“姐,怎麽了。”
“樓下那幾個海員退房,吳大姐一個人忙不過來,喊我下去幫著查房。”
韓渝藏好對講機,等了三四分鍾,見女嫌疑人遲遲沒上來,趕緊帶上值班室門下樓。
……
大廳裡,幾個外國人提著大包小包站在總台前等查房結果。
船代公司的女翻譯來了,正用英語提醒他們不要拉下東西。
姓沈的女人果然跟這幾個外國海員混得很熟,站在茶吧前跟兩個皮膚很黑但不是黑人的海員談笑風生。
韓渝正看得入神,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竟是俱樂部的王經理。
“王姐好,王姐,你這件衣服真好看真洋氣。”
“油腔滑調,這是跟誰學的?”
“沒油腔滑調,我是說真的。”
小孩子不會說假話,看來這身西裝穿著是不錯,幾十塊錢沒白花。
王經理很高興,抬頭看了看那幾個海員,笑問道:“三兒,你們學校也要學英語。你學習成績那麽好,英語應該也不錯,能不能聽懂。”
韓渝苦笑道:“學是學過,但他們說的我一句都聽不懂。”
“你這個學怎麽上的,還不如你姐呢。你姐都會說哈囉、郭得貓寧、拜拜、三克油呢!”
“我……我會寫一點,也能看懂一點,就是聽不懂,就是不怎麽會說。 ”
“搞來搞去,你學的是啞巴英語!”
“王姐,我是學水運管理的,又不是學外語的。”
王經理調侃道:“什麽時候畢業,畢業之後打算去管理誰。”
韓渝撓撓頭,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已經畢業了,分配回來了陵海,現在在四廠鄉水利站。”
“四廠鄉在哪兒?”
“離白龍港不遠。”
“你是學航運的,怎麽去水利站,水利站屬於水利系統!”王經理意識到再問會傷這孩子自尊,趕緊換了個話題:“今天不上班?”
韓渝嘿嘿笑道:“我這幾天休息,我姐這幾天要加班,這班一上就是一天一夜。我閑著也是閑著,就來幫她打打下手,陪她說說話的。”
王經理幾乎可以肯定他看上去太小,他們領導十有八九懶得管他,這個班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用去。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客房方向,笑道:“知道疼你姐,說明你姐小時候沒白帶你。”
韓渝正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一輛小客車緩緩開到門口。
幾個外國海員在船代公司翻譯的招呼下,把行李往車上塞。
不用問都知道這輛車是送他們去碼頭登船的,姓沈的女子仍在跟一個皮膚黝黑的南亞海員竊竊私語。
南亞海員點點頭,隨即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這才提上行李鑽進客車。
王經理也看到了,很直接地認為沈如蘭作風有問題,甚至可能打算利用外國海員出國,一臉不屑地嘀咕道:“現在的人啊,怎麽都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