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朱巧玉想要上山見仙求藥，可發現自己連一個台階都邁不上去。

　　明明台階就在眼前，但就是無論如何都踩不到。每一腳落下，都是台階前的半寸。

　　正焦躁心急時，山上傳來一個聲音。

　　“此為登仙路，無緣者難攀。得泉石可上蓬來，但並無成仙之緣。你的路，在人間。”

　　“仙君?”朱巧玉先是一愣，隨後連忙在山路前跪倒，“仙君明鑒，小女子並無那等妄想。來到蓬來，隻為向仙君求一味靈藥，從而醫治好友的癔症之疾。”

　　“……”

　　山頂的蘇青，少有的無語。

　　朱巧玉進入蓬來的那刻，蘇青就已經知曉她的來意。只是這個願望，還真沒辦法滿足。

　　要說靈藥，島上有很多。隨便抓一把草出去，都能解決人間九成的病痛。但是徐金鱗那個病，還真沒什麽藥能治。

　　“留島三日，自尋機緣。三日後無論是否有所得，都將送你離開。”蘇青又說了一句，便不再開言。

　　“只有三日嘛……”朱巧玉一陣失望。

　　“仙君的意思顯然是讓我己去找藥，可這麽大的島上哪去找?而且只有三天時間……”

　　有心再懇求一下，但還是按耐下這個想法。

　　“三天時間已經很少了，萬一觸怒了仙人只怕馬上就會被趕出去……罷了，三日就三日吧。我怎麽著行醫多年，對藥草也有辨別之法。只要用心，定可找到。”

　　朱巧玉對山上叩了三個頭，便立刻到草地裡翻找起來。

　　找什麽東西很清楚，就是安神之類的藥草。

　　外面世界的同類藥草，肯定不會有什麽用處。但是蓬來是仙島，安神草也是安神仙草。徐金鱗即便病的再如何嚴重，也定然能夠藥到病除。

　　只是找了沒一會兒，朱巧玉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蓬來遍地的花花草草，幾乎就沒有他能認出來的。哪怕是最普通的青草，也和外面的截然不同。

　　不是單純仙草和凡草的區別，而是在品種上就不一樣。

　　換成普通人來看，可能看不出什麽。可是在朱巧玉這個醫者眼裡，差別實在太大了。

　　所有的植物幾乎都能在外面找到類似的，但蓬來這些明顯保留著更加原始的特征。帶著一股蠻荒遠古的氣息，更像是是爺爺祖宗輩的存在。

　　找到了幾株疑似安神草藥，但是朱巧玉不敢這樣拿回去用。

　　哪怕是同一種草藥，不同季節地點采摘都會有藥性上的偏差。這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東西，她實難判定藥性是不是她想象的那種。

　　萬一正好藥性是相反的，那她這趟蓬來真就還不如不來。

　　“怎麽辦呢?”朱巧玉很著急。

　　她太想把徐金鱗給治好了，因為她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

　　對少年時的徐金鱗百般嘲諷，給了那個羸弱少年錯誤的觀念。不管是不是後來的變故導致，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要不然再去找仙君問問?可他老人家剛才說過了。如果貿然再問，會不會犯忌啊……”

　　朱巧玉正猶豫不決，突然見到草叢動了動，一條小蛇哧溜哧溜的爬了過去。

　　

　　看著絲毫沒有凶戾氣的小蛇，朱巧玉突然想到個好主意。

　　“我真是笨啊，為什麽一定要問仙君呢。”朱巧玉一拍大腿。

　　“地聖乾洲都有通人性的靈禽，蓬來島這些生命自然更了不起，智慧不會比人差。不好貿然去請教仙君，可以嘗試向島上的仙獸仙禽求助。”

　　見小蛇還沒有爬遠，朱巧玉連忙跟了上去。

　　小蛇爬的並不快，慢悠悠的到了泉水邊。把頭探進泉裡吸了一大口水，然後縮回來用力來回晃了晃，把水又吐了出去。

　　博鬥也是要有中場休息，適當恢復恢復元氣。每次和鸞鳥進行完日常，小蛇都會來這裡清洗嘴巴。

　　被火燒嘴的滋味並不好受，泉水的清涼可以讓它舒服一點。

　　朱巧玉在後面一路追來，剛好將這幕看在眼裡。

　　“這是……”

　　泉水映著光輝，清澈的幾乎不存在似的。像是流動的水晶琥珀，又像是美麗白緞在飄蕩。小蛇噴出水的時候，更是帶出五彩霞光。

　　愣愣的看了一會兒，朱巧玉腦子裡靈光一閃，“泉水滋養了蓬來的仙草，這才是本源的力量。只要將這水帶回去，豈不比任何藥草都要有效?”

　　朱巧玉小跑到下遊的位置，伸手蘸了些許泉水嗅嗅，又用舌頭舔了舔手指。

　　“仙泉！”

　　朱巧玉眼神閃亮。

　　泉水並沒有什麽味道，但是嗅到的清涼就像洗滌靈魂。舔了一點點後，那股力量深入四肢百骸，境界甚至都有松動的跡象。

　　如此仙泉之水，勝過所有靈丹妙藥。

　　“多謝仙蛇指點。”

　　朱巧玉給小蛇行禮拜謝，然後迫不及待拿出個小瓶子去盛水。

　　但接下來，上登仙路時的情況又出現了。

　　無論她怎麽努力，瓶子都沒辦法碰到水。明明手已經進到泉水，可瓶子依然裝不到半滴。似乎那些泉水是有生命的，完美的躲開了小瓷瓶。

　　“沒緣嗎?”

　　朱巧玉想到之前蘇青說過的話，眼中盡是失望之色。可看著這寶貝的仙泉水，就此放棄又實在不甘心。看了看邊上的小蛇，暗自咬了咬牙，抱著一線希望伏身拜倒相求。

　　“小女子朱巧玉，有一友人身患頑疾，需要這仙泉之水救命。怎奈小女子福薄緣淺，無法將水取出。求仙蛇指點迷津，助上一助。小女子來是做牛做馬，也報答您的恩德……”

　　小蛇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為難。

　　被人求的感覺很爽，但問題是它不知道怎麽做。

　　泉水有什麽難取，它天天都泡在裡面。這人類也太笨了，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本來想轉頭直接走開，可難得被人求一次，又覺得不能丟了面子。尤其小鸞鳥不知道什麽時候飛來，就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站著。高傲的仰著脖子，似乎在鄙視它似的。

　　“嘶嘶……”

　　小蛇不甘受辱，在原地轉了兩圈，想到一個主意。

　　四處尋找了一下，找到一塊帶凹陷的石頭片，咬起來在泉水裡攪動了一下，然後盛了一點水出來。

　　對著朱巧玉嘶嘶兩聲，把石頭片盛的水又倒掉。爬過來叼過朱巧玉的小瓶子，直接甩在一邊。

　　意思很明白，這個裝水不行，就換個不就得了。

　　朱巧玉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小蛇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說我的瓶子不行?想帶走仙泉的水，必須用仙家之物才行?”

　　理解稍微有點偏差，但意思基本一樣。

　　小蛇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挑釁的看向小鸞鳥。

　　鸞鳥別過頭，很是不屑。

　　“多謝仙蛇。”朱巧玉再次謝過小蛇，然後去撿小蛇丟掉的石頭片。

　　但是，她拿不起來。

　　去撿取其他的，同樣也拿不到。

　　這次朱巧玉沒有著急，認真的想了一下，把自己那塊石頭拿了出來。試探性的放到水中，然後又拿出來。石頭上面，果然蘸上了水。

　　“這個可以！”

　　朱巧玉先是大喜，然後又苦惱。

　　她這塊石頭是圓的，又如何能盛到水。

　　小蛇搖了搖頭，似乎覺得這人好笨。

　　但它的耐心也就這麽多，不可能繼續指點。況且，它也不知道該怎麽指點。

　　“唧唧……”鸞鳥叫了兩聲，似乎在對小蛇挑釁，又好像是提醒它主意。

　　之後小鸞鳥從樹上飛落，用爪子抓起一塊石頭到河岸邊，對著一塊大石頭摔了上去。

　　卡察一聲，石頭碎成幾塊。

　　小鸞鳥隨後用爪子來回扒拉，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塊有凹陷的。

　　朱巧玉在邊上看著，似乎又明白了。

　　“多謝仙鳥指點。”

　　朱巧玉覺得自己真是運氣好。

　　不光有仙蛇指點，仙鳥也來幫忙。蓬來島上的仙獸，果然都是善良的。

　　朱巧玉拿著自己的石頭到河邊，找了一塊帶著棱角的大石頭，嘗試著用力磨了幾下。

　　在外面的時候，這塊石頭可謂堅不可摧。可是在這裡磨了幾下後，竟然真的磨出了一道凹痕。

　　“行得通。”

　　朱巧玉蹲在河邊，用力的摩擦起來。

　　小蛇和鸞鳥在旁邊看了一會，開始有些困惑，但很快也明白朱巧玉要做什麽。

　　鬥氣似的互相瞪著，嘶嘶唧唧個不停，似乎都想證明是自己的功勞。

　　蘇青在山頂上看的真切，一陣陣的無言。

　　這應該算是緣。

　　但是什麽緣，蘇青說不清。

　　朱巧玉在泉水邊磨著石頭，徐金鱗在乾洲迎來了強敵。

　　“道長，楚叔叔。”

　　回到乾洲一年多， 徐金鱗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動容。不複往日的霸道和冷酷，恭恭敬敬的躬身拱手。

　　白鶴門門主黃松子，青衣樓樓主楚業。

　　這兩個人不但是江湖的傳奇前輩，更是在異域他鄉一手把他帶大的尊長。

　　“你們不該來的。”徐金鱗神情很是複雜，“你們都已經退出江湖很久了，何苦出來趟這個渾水。”

　　“當年的小麟兒開宗立派，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又怎能不來道賀。”黃松子須髯皆白，還是笑呵呵的模樣，兩條白眉毛一挑一挑的，“只不過你這幫派的名字，老道不太喜歡。”

　　“小麟子，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叔伯，就給我一句實話！”同樣滿頭白發的楚業則是直接的多，黑著臉慍聲斥問。“招募一群江湖敗類，又給幫派起這樣的名字，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們既然來，說明已經有了答桉，又何必再多此一問。”徐金鱗抬起頭。

　　“天下會，自然要雄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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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來有異蛇紅鳥，雖為禽獸，然公正而好義。見婦取水，苦無皿。遂磨石以器，爭相助之，慰問周至。

　　《九洲志·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