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蹌著擠出人群，兩手緊捂住耳朵抬起頭，櫃台後那位性感女郎正一臉媚笑躬身與我對視著，她看看我的狼狽樣，伸出柔白的纖纖細指撥開我的手，突然一發狠，拔下我的耳機。

　　我想反抗，左右早有兩個嘍囉架住我的胳膊，眼睛死盯著我，臉上浮現一股餓狼般的獰笑。

　　“二位，請吧！”美女甩甩手中的耳機，再一次說道，不等我們反應，便向押著我們的嘍囉使個眼色。

　　嘍囉們會意，連推帶搡將我們帶出賭場，抹黑走向不遠處一個美發廳。

　　美發廳燈光不很亮，一個禿頭大咧咧坐在鏡子旁的沙發上，身旁一個美女包著橘子，包一瓣，喂他吃一瓣，見一眾人推著我們進屋，美女停下手裡的動作，甩甩頭髮，不屑得瞅我們兩眼。

　　左右各一個大漢，手裡拎著棒球棍，一個輕輕砸在手上，一個在小腿肚子上來回磕著。

　　帶我們來的美女上前，與光頭耳語幾句，邊說邊瞟我們幾眼，同時遞上搶我的耳機，光頭點點頭，讓她立於旁邊，一齊惡狠狠看向我們。

　　“明哥，這是啥意思?”吳海田應該認識他們，兩下甩開押解自己的人，上前嗔怒著說道。

　　光頭沒說話，手指在半空點點吳海田，一個嘍囉上前，對著吳海田肚子就是幾拳，吳海田吃痛，躬身捂著肚子半蹲在地上，兀自咬著牙盯著光頭罵道，“朱子明，操你姥姥，敢這麽對老子！”

　　光頭看看他，撇撇嘴，似乎並不在意，又瞅瞅我，手指在空中點點，“你，叫什麽名字，哪來的?”

　　我瞅一眼蹲在地上痛苦的吳海田，笑笑，大大方方說道，“馮冠材，冀省來的！”

　　旁邊立刻想起一個起哄的聲音，“大哥，他說他叫‘棺材’，哈哈哈哈”，周圍一陣笑，光頭也冷笑兩聲。

　　我斜眼看看那個起哄的家夥，慢慢踱步到他跟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送你一副，要不要?！呵呵！”

　　那家夥可能沒想到我會如此囂張，臉上的肉橫起來上前一步，我們兩個幾乎鼻尖對鼻尖，我的眼神沒有任何退縮，倒是他，對視幾秒後眼神就有些躲閃。

　　“小子，挺有種啊！”光頭冷冰冰的聲音響起，讓本就四處漏風的民房更顯得寒冷。

　　我扭頭看看他，沒有說話，心裡卻在想，“老子一個‘殺人嫌疑犯’，天津的墳圈子、雲南的土匪窩都敢鑽，還怕你們幾個混子?笑話！”

　　光頭把耳機拿在手上擺弄幾下，笑著看向我，“讓你的兄弟也過來吧，暖和暖和，盤盤道！”

　　我沒搭理他，走上前扶起吳海田，氣氛冷到了極點。

　　身後一個嘍囉猛得推我一下，“大哥問你話呢，他媽是聾啊，還是啞巴，趕緊說，別自找麻達！”

　　我踉蹌向前幾步，這才抬眼看看光頭，又瞅瞅帶我來的美女，冷笑一聲，“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光頭朝我舉起手裡的耳機，“啥咥活?”

　　“藍牙耳機，你的人驗過！”我說著就要過去拿，光頭手攥緊，往後一縮，兩個拿棒球棍的家夥立刻上前一步，幾乎擋在我與光頭之間，惡狠狠看向我。

　　我退回原處，不再說話，卻也絲毫沒有承認做老千的意思，因為我知道後果。

　　“你的手機呢?”

　　我剛要開口，吳海田起身扳住我的肩膀，衝著光頭喊道，“他的手機沒帶進場子，在我車上，不信你們自己去看！”說著掏出車鑰匙扔給光頭，

光頭一把接住，又塞給旁邊一個手下，耳語幾句。　　“那這玩意兒，幹什麽用的?”光頭饒有興致的把耳機放在手上撚撚，皺起眉，望著我們。

　　“聽歌的，遠程就可以！”我立馬答道，幸虧之前閆叔交代過。

　　“好啊，那我也聽聽，是什麽歌！”光頭說著一瞪眼，順手將耳機塞進耳朵，只不過塞錯了耳朵，怎麽放都不合適。

　　我不屑得笑笑，瞅瞅帶我來的美女，她也正看我，目光相對，趕緊把頭低下，小心幫光頭換一隻耳朵，放好耳機。

　　光頭盯著我，我看著他，從他陰狠的目光中我讀不出任何信息，我相信，盡管我已心跳到極點，但從我的眼神裡，他也只能讀出鎮定。

　　時間如凝固了一般，只有兩名嘍囉敲打棒球棍的“噠噠”聲依舊那麽清晰。

　　過了不知多久，光頭緩緩摘下耳機，笑笑，我也笑笑，得意得瞅一眼身邊捂著肚子的吳海田，他也正一臉自信看著我，盡管這份自信顯得那麽痛苦。

　　“給我打！”光頭突然擰著眉坐直身子，一聲斷喝。

　　來自四面八方的拳腳，瞬間雨點般向我們襲來，開始時，我和吳海田還掙扎著還手，可立刻雙手就被用力扭住，根本動彈不得，我們被打倒在地上，頭上、臉上、身上一下下傳來鑽心的劇痛，直到對方打累了，才停手。

　　我摸摸嘴角和鼻子上的血，右眼好像腫了，眼前紅紅的，有些睜不開，右手也不能動，好像是剛才挨了一棍子，或是幾棍子。

　　不遠處，光頭拊拊自己的腦袋，探著身子俯視我們，“說吧，什麽道行，耳機裡我可都聽見了。”

　　此話一出，吳海田硬撐著比我好不到哪去的身子，吃驚得看向我，那意思，他怎麽都不會想到我出老千。

　　我沒搭理他，惡狠狠抬頭瞅著光頭，往地下猛啐一口血，“放你媽的屁！你聽到什麽了，有本事給大夥聽聽，老子他媽死個明白！”

　　盡管光頭的話我是有幾分相信的，此刻沒有比我更緊張的了，但是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麽，無論光頭是否真的聽到什麽，此刻，硬頂著是我唯一的選擇，除非我想死，想帶著吳海田一起死！

　　光頭一愣，隨即尷尬得看看左右，我心裡卻一松，“姥姥的，看來我猜對了，這孫子根本沒聽到什麽！”

　　想通這一點，立刻誇張得獰笑幾聲，乘勝追擊般說道，“你放啊，你要不放，你媽是個婊子，你爹是他媽太監！”

　　“還他媽嘴硬！”聽我跟光頭叫板，旁邊立刻有人衝過來，衝著我腦袋狠踢兩腳，又是一腳踩在我胸口上，一陣眩暈，馬上又被一陣劇痛喚醒。

　　偷眼瞄瞄吳海田，現在已完全信任我，和我一齊，惡狠狠與光頭對視著，盡管這種環境下，我們明顯是無還手能力的弱者。

　　“你的場子不讓人贏錢嗎?狗屁規矩！”確認光頭沒有證據，我愈加囂張起來，尤其是又挨了幾腳，激起我最心底那份野性和憤怒，我猛得掙扎著探起身子，含著滿口的血對著光頭吼道。

　　也許是聲音太過大，或者模樣太恐怖，嚇得兩位美女“媽呀”一聲叫，又怯怯得看向光頭。

　　我看得出光頭的動搖，也看得出他仍在懷疑，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畢竟拿不出證據，又得罪了吳海田這種老戶子，不是輕易能夠收場的。

　　光頭沉默了，他的眼裡迸出了火，突然一聲喝，“給我打！往死裡打！打到他們說為止！”

　　這時從裡間走出來一個胖子，兩眼直勾勾盯住我們，布滿了殺氣，我聽到吳海田輕輕說了一聲“我操”，趕緊扭頭看他，他也正看著我，眼裡滿是恐怖，從牙縫擠出幾個字，“他是精神病，殺人不犯法！”

　　我心裡一驚，不由自主往後爬一步，可躲是躲不過去的，胖子掄起一把椅子朝我們衝過來，緊接著便是左太陽穴一陣劇痛，無數的痛來自身上，只是奇怪，為什麽疼痛越來越輕，就像打了麻藥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躺在衣架旁冰冷的地面上，動動手指，鑽心的疼，勉強抬眼看看，手上、胳膊上、身上撒滿了玻璃碎片。

　　不遠處，吳海田渾身是血，目光呆滯，身體機械般抽搐著，腿上斜插一根折了的凳子腿兒，鮮血“咕嘟嘟”往外冒著，流在地上的，早已變成了暗黑色。

　　我想爬向他，腿根本動不了，一動就是鑽心的疼，身子也不能動，胸口這樣躺著還不會太疼，一動就疼得人直哆嗦，估計是肋骨折了吧。

　　“大哥，醒了！”不知誰喊了一句，我用盡最大力氣轉動頭，環視四周，胖子斜坐在櫃子上喘著粗氣，如野獸般發紅的瞳孔死死盯住我的方向，光頭還坐在沙發上，還是那副大咧咧的樣子，還有打我們的嘍囉，只是兩位美女不見了，不知是看不得這種血腥場面，還是真的有事去忙。

　　“兄弟，說吧，這耳機怎麽用，你和誰合夥做老千！免得被打死！”光頭看著我，獰笑著說道。

　　這恰巧暴露了他根本不知道耳機的秘密，我身體疼痛、麻木，腦子卻清醒，心裡一陣竊喜，緩緩吐出幾個字，“不知道！什麽他娘的老千！”

　　“接著打！”光頭不耐煩得命令一聲。

　　又是一陣毒打，我的身子習慣了似的，除了開始幾下疼，後來竟然逐漸不疼了，又是一陣昏迷，天快亮了吧，因為我醒來時，隱約聽見了遠處的雞叫。

　　不知挨了多少次打，從昏迷到清醒，從咒罵、挨打，再到昏迷，如此往複。

　　朦朧中，我聽見有人問光頭，“大哥怎麽辦，別真給打死了，小吳還是有些道行的，不好收場！”

　　又聽見有人建議，“不如扔到城牆根兒吧，讓這倆小子聽天由命?”

　　最後，聽見光頭無奈得歎一口氣，“送醫院吧，死一個咱都甭想活，倆崽子，嘴真硬！”

　　之後便再也沒了聲音，腦子一片空白，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