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之寒門崛起135、六朝建康城
浩浩夏風吹拂,經久不息,滾滾大江東去,奔騰不止,多少千古風流人物,俱泯滅在時間的長河裡。
在下遊段,大江忽而折向東北,大江的東面故取名江東,又因古人習慣稱東為左,又名江左。
自晉室南遷,史稱“衣冠南渡”,琅琊王司馬睿立足江左,以東吳故地建鄴(建康)為都,續晉命,江左之地日趨繁華,幾十載後,已至空前繁盛。
建康之大,東西南北各四十余裡,西至石頭城,東至倪塘城,南至石子崗,北過蔣山,是南方經濟、政治、文化中心,是自先秦、兩漢以來,華夏第一座破百萬人口的超級都市,乃當世名副其實第一城。
在建康城西側,有一山名石頭山,瀕臨江水,奇石險峻,為歷來兵家,必爭之地,有石城虎踞之稱。
三國東吳大帝,在此山的基礎上,新建一座城名石頭城,乃是歷代保衛都城建康之首要軍事要塞。
大詩人李白,三百多年後來此地,曾吟詩道:“石頭巉岩如虎踞,凌波欲過滄江去。”
在石頭山南部,長江於此開了一個岔道,有河從建康城南部橫穿而過,此河名為秦淮河。
沿長江,順流秦淮河入建康城,到皇城西側運續河,不過短短的十余裡航道,竟足足設有二十來個碼頭,供入城貨物卸載,素有“秦淮二十四浮航,何似高高虹作梁”之稱,可見建康之繁華。
六月,夏季,秦淮河上,空前繁華忙碌,海上絲綢之路的開啟,使得四海流通,萬國交會,舟舶繼路,商使交屬。
更有來自豫章,荊襄,三吳的行商大船,依次接受市令的檢查,從二十四航第一航開始,一直排隊延伸至西側長江口,一眼望去,惟見白帆不見船,白雲悠悠掛人間。
而十裡秦淮的商業繁華程度,簡直超乎人的想象,官辦大市,牛馬專市,普通小市,寥寥草市,林林總總不下幾十個,錯落有致,分列於秦淮兩岸。
四、五丈寬的青石板街道,人滿為患,沿街的店鋪鱗次櫛比,酒肆茶樓,絲織綾羅,數不勝數,各類貨物應有盡有,更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窯姐,站在二樓揮舞著手裡的絹布,爭相呼喊四方來客。
建康城呈東西對稱的布局,中軸線則是一條筆直而又寬闊的禦道,以皇宮南宣陽門前的大司馬官署為,一直到城南朱雀門與秦淮河交匯處——秦淮二十四航最大的朱雀航。
統一尺寸的巨條石鋪設的禦道,一目之下竟有十幾丈寬,十幾裡長,兩側種滿了柳樹和隗樹,目不及頭,鬱鬱蔥蔥一直到延伸到遠處天際的雲海山石。
禦道兩旁,皆是各類官署衙門的辦公場所,太廟,太學,鹽市,大市等。
為適應龐大的人員行走需求,在禦道東側又建有一條規格更高的南馳道,北起津陽門,南至秦淮河驃騎航碼頭。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北馳道,南起廣莫門,從雞籠山和覆舟山中間穿過,直通北側玄武湖,再由皇宮東側的清溪溝通燕雀湖。
《劍來》
清溪與運瀆分列皇宮東西,既承擔防護作用,又擔任城內物資運輸重責,兩者被皇宮北側的潮溝相連,在南部分別並入秦淮河通長江。
勾通建康城南北的禦道上,人頭攢動,人來人往,車輛在車轍內行事,川流不息,絡繹不絕,將十幾丈寬的禦道,擠得滿滿當當。
“千裡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斜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
蕭欽之、徐邈、趙芸菲等三人,
從朱雀航上岸,站在朱雀橋上,順著禦道遙望向皇宮方向,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輪廓,再轉頭看向西側的十裡秦淮河,一片繁忙,目之所及,皆是人影,心中不禁大為震撼。原想吳郡已經夠繁華了,但相較於建康,簡直小巫見大巫,三個衣冠楚楚的少年人,操著一口吳音,像個土包子似的,站在朱雀橋上,憑空指指點點,興致頗濃。
“三位小郎君,第一次來建康,可有留宿之地?”一個穿著麻衣,束發的青年人,一副流裡流氣的打扮,熱切的詢問著,乃是專職守在朱雀航,憑眼力混飯吃的混混,在他眼裡,這三個吳地少年郎,可是大肥羊,吳人富裕,人盡皆知。
“不用了。”蕭欽之用洛音回復道。
混混見蕭欽之一直看著西側秦淮河,以為是去尋花問柳的,畢竟秦淮豔名,天下皆知,又道:“三位小郎君,若是想去秦淮八樓,不妨使喚小人帶路,可省去詢問索事。”
“呵呵,真不用。”徐邈拒絕道。
混混見此,也不再強求,但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人願意讓肥羊從眼前溜走,卻也不敢得罪這三位少年郎,從其穿著打扮來看,定非尋常之家,可不是他們這些市井之流能得罪的起的。
趙芸菲見蕭欽之看的入迷,笑道:“欽之兄,面對此情此景,可有大作出?”
徐邈懊悔道:“欽之兄想必腹中有稿,可惜有墨無案,真是憾事。”
“簡單!且等著。”趙芸菲轉頭跑去了停在朱雀航的小舟上,取出來了一副筆墨,對著徐邈說:“仙民兄,你我合力將紙張撐開,供欽之兄揮毫。”
“如此正好!”徐邈大喜。
三個俊朗的少年郎,第一次來建康,要在朱雀橋上揮毫,乃雅事一樁,引起了許多路人的注意,紛紛駐足不前,近前凝望。
蕭欽之提筆蘸墨,看著西側繁華的秦淮河,心中有感,懸空書寫,大氣磅礴的顏楷,第一次在建康露面,就引起了一陣驚呼。
“此書蒼遒有力,氣勢雄渾,非一朝一夕之可成,如此年輕,就有這般功力,此子姓甚名誰?”
“楷書者,非王、衛兩家,但此少年面生,老夫眼拙,未曾見過。”
“他們說吳音,應是吳人。”有人提示道。
“莫非是吳郡陸氏陸俶?”
“傳言陸俶嬌媚之姿,此少年冠面如玉,身姿修拔,卓爾不凡,有嬌媚之色,卻無嬌媚之氣,定不是陸俶。”
“會是哪家的小郎君呢?”
.......
眾人皆不認識第一回來建康的蕭欽之,但隨著書寫,一行詩句躍入眾人眼簾,有人吟誦道:
“《題建康朱雀航記》”
“山外青山樓外樓,”
“秦淮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
“直把建康當洛州。”
末尾落款處寫道:升平二年蕭欽之初至建康作。
“呼!!!”謎底揭開, 眾人皆長籲一口氣。
“原來是他。”
“江左蕭四郎!”
“莫欺少年窮。”
“我道哪家的小郎君,有此氣質,如此便對了,聞名不如見面呐!”
“名不虛傳。”
“此詩更是不凡。”
......
蕭欽之在建康,此前雖未露過面,但其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詩作在建康廣為流傳,近日更是以“無恥”,罵的庾希吐血昏厥,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常客。
圍觀人群一傳十,十傳百,皆慕名而來,一賞“江左蕭四郎”風儀,很快引起了道路大阻塞,只見橋上的三個少年郎,面紅耳赤,被一眾奔放的婦女團團圍住,進出不得。
三個人哪裡遇到過這個陣仗,一時不慎,吃了胭脂水粉一嘴,被擠得在青巒山峰裡抱頭鼠竄,呼吸不暢,蕭欽之被逼急了,喊道:“跳水!”
對於自小生活在江南水鄉裡的少年而言,游水是必修課,何況現在是六月,天氣炎熱,全當下水游泳了。
蕭欽之、徐邈、趙芸菲,翻身朱雀橋,跳入了秦淮河,狼狽不堪的往東側的烏衣巷遊去,那裡是王、謝大家的居住地,尋常市井平民不得入,引得朱雀橋上一陣花枝招展,歡聲笑語。
蕭欽之初來建康,便被奔放婦女們,逼的跳進了秦淮河脫身,自此,得了個“落荒而逃”的美名,不出半日,就傳遍了整個建康,一時引為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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