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千冰道人的巨大影響力,“凰鳥尋夫”的傳神故事,一經胖老八的嘴說出,便像是一塊巨石,扔進了平靜的湖面,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向四邊擴散。
不消一天的功夫,傳遍了整個蕭氏,幾天之後,鄰裡鄉裡,人盡皆知,成了茶余飯後的談資,可想而知,傳遍整個武進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胖老八對於自己的傑作,一力攬之,時常洋洋自得,卻惹得蕭欽之一肚子的膈應,非常不適應,走到哪兒,都有異樣的目光盯著,像是在盯一件貨物,而非一個人。
起初,在族中遇到這樣的人時,蕭欽之會停下來,耐心的解釋,直到某一天,連蔓菁與空青都問起了蕭欽之關於那隻凰鳥的事。
蕭欽之心裡比吡了狗還難受,心想:“你們可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有沒有這樣的事,你們會不知道?”
忽然,蕭欽之想起了在京口,給顏若雨作了一首詩後,陳韞之得知了,而後說過一句話:“你給我解釋,我信了,可該如何讓天下間的人相信呢?”
至此,蕭欽之不在解釋這件事了,且隨他去吧,凰鳥尋夫便讓她尋吧,悠悠之口,非人力可堵住的。
不過,蕭欽之心裡始終憋著一口氣,為此,蕭欽之特意找了個時間,尋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將胖老八錘了一頓,心裡的氣消了,這件事才作罷。
自從出了“凰鳥尋夫”事件後,蕭欽之心裡便萌生了一個迫切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讀完書單上的書,通過老道與崔老頭的考核,然後出去遊學,吸上一口自由的空氣。
為此,蕭欽之愈發的努力了,真就達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境界。
四月一日,族長從晉陵返回,拿到了謝太守的手書,在家歇息了幾日,又馬不停蹄的帶著一艘大船,載著不知多少錢物,趕往建康,拜見刁彝。
有了刁氏的幫助,與謝太守的附言,蕭氏返回士族指日可待了。
這些家族大事自有族長、六叔他們操持,而蕭欽之要做的,便是讀書、讀書、還是讀書,一刻不停的讀書,比之高三衝刺,有過之而無不及。
與此同時,蕭欽之收到了陳韞之的第三封信箋,言其還要在會稽待上一段時間,回建康的時間不詳,感謝了蕭欽之贈送的“清茗茶”,且謝安,王羲之,名士支盾、許詢等人對“清茗茶”大加讚賞,又問了蕭欽之最近可有新作出?
蕭欽之在回信中大倒苦水,將自己的“悲慘遭遇”詳細描述了一番,以及將最近勤學苦讀,隻為早日脫離苦海,好前往吳郡遊學的計劃簡單提了。
另又贈送了一盒“清茗茶”,讓前來的小廝一道帶回會稽。
五月底,經過了快三個月,不知白天黑夜的衝刺,蕭欽之已經將書單上的書,全部背誦完畢,且開始著手應對老道與崔先生的考核,離自由隻余一線。
陳韞之的信箋比四月,晚來了些時日,在信中,對蕭欽之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同時對蕭欽之的努力讀書表示了認可,又問及可有把握外出遊學?
另附有三局棋譜,乃是陳韞之記錄的,對弈者是張玄之與謝道韞,兩人棋力差不多,最終的結果是張玄之小勝。
蕭欽之在回信中,表示遊學日期定是在六月,並且對於三局棋,給予了簡單的點評,卻是著重對圍棋理念進行了闡述,隨即附上了自己與老道的兩局經典對弈,一局是座子製下,老道勝,一局是古漢旗,蕭欽之勝,用以展示現代圍棋與古棋的理念之差。
五月新過,六月初來,休沐日,
蕭欽之便按捺不住騷動的內心,偷摸準備了幾日,信誓旦旦找到了老道,要求開始考核。山石嶙峋小徑上,過了春天的翠綠,變得深邃,深褐色的苔蘚爬上了老樹乾,炙熱的陽光,被茂密的林木阻隔了一大半,隻留下了斑駁稀疏的光斑,鷓鴣聲,喜鵲叫,麻雀飛,然烏鴉也來湊熱鬧,蕭欽之撿起一塊土疙瘩,朝著烏鴉人扔去,暗道一聲:“晦氣!”
六月的小院,不知不覺變了模樣,牆角的茉莉攀著紫竹,開著雪白的花,月季則是依舊豔麗,不緩不慢,而清香撲鼻的梔子花則成了院裡的主角。
老道日子過的很悠閑,早上先是耍一會兒劍,鍛煉身體出一身汗,洗個澡後,就著一壺清茶,坐在小院的石桌上,品茗賞花。
山裡的時間清淨安寧,似乎是要比外面的時間過得快些,比如嗜睡的小道童,坐在門檻上打著盹,一晃一上午就過去了。
“還睡,不想好了。”如無意外,小道童又挨了蕭欽之一巴掌,撅著唇,揉著腦袋,委屈巴巴的伸出了手。
“省著點吃。”蕭欽之放下了一個小包袱,裡面有十幾包蜜餞,夠小道童吃一個月的了。
小道童咧開了嘴,挨了揍的事瞬間忘了,高興的收下,忽就情緒低落了,問道:“你不來了?”
“去吳郡遊學,哪能天天窩在家裡。”蕭欽之環顧四周,三個月了,不禁對這間道觀產生了一些感情,便是與小道童,刀疤臉,也混的熟透了。
小道童整個就一吃貨,只要是吃的,來者不拒,獨愛蜜餞,原本的大門牙就豁了一個口,如今已經漏了兩扇門。
刀疤臉阿大是個不愛說話的憨憨猛漢,一身的蠻橫力氣,便是山上的成年野豬都不是其對手,有回一群野豬衝進了仙鶴柵欄裡,傷了一隻仙鶴,惹得刀疤臉與公野豬正面大戰,一人一豬鏖戰幾十回合,最終,公野豬硬生生被刀疤臉給錘死了。
燉仙鶴,烤野豬,那幾日,小道童吃的賊開心,忘乎所以,往後的數日,整天盼著野豬衝進仙鶴群。
撇開這些事,蕭欽之徑直向後院走去,忽聞小道童在身後喊:“我不是為了吃的。”
“嘿嘿。”蕭欽之回眸,笑道:“你就是個吃貨,不是為了吃的還能為了啥?我八弟不是隨我來過幾次麽?就是那個胖胖的,你認識的,蜜餞沒了,就下山找他拿。”
小道童鼓著一側的腮幫子,嘟囔著嘴,再次解釋道:“我真不是。”
蕭欽之又笑道:“你就是。不然你嘴裡的是什麽?”
小道童愕然,忙吐出了嘴裡的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