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劉晉的話,兩位上官一陣沉默。
如果真是彭英派出何書吏三人,而薛瑞又毫發無損,那他們之死,只有三個可能。
一昰薛瑞武功蓋世,彈指間反殺三人,二是薛瑞請了幫手,在豬市口設伏,合力將三人殺死,三就是此事確實和薛瑞無關。
想到薛瑞那小身板,連許惇都覺得荒唐,不由搖頭道:“應該不是薛瑞所為,他一個半大少年,哪來那麽大殺性,況且怎麽看他也打不過三個成人,本官昨日聽說,半月前,他被鎮遠侯府的人打破了腦袋,前些天才醒來,要真有這般身手,怕是不會如此。”
葉推官側身問道:“許大人,那薛家你可有什麽了解,能否請動打行或者江湖中的高手?”
許惇想了想,否定了這個想法:“怕是不能,據本官所知,薛家本是城中殷實人家,但薛瑞之父薛元皓因罪下獄,薛瑞母子也被兄嫂趕出府去,現在他們居住外城,恐怕就是因生活困窘,不得已而為之,要想請動這種高手,沒有點金錢人脈根本不可能。”
“是這個道理。”
葉推官點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又對劉晉道:“昨日彭校書和薛瑞發生衝突後,薛瑞是否離開過檔房,或者跟什麽檔房外的人接觸過?”
劉晉回想了一下,搖頭道:“薛瑞一直跟學生等人在一起,也未跟人接觸過,檔房所有世業生皆可作證。”
“那此子的嫌疑就洗脫了。”
說到這裡,葉推官站起身,對許惇拱手道:“許大人,該問的我已經問過了,現在就等監正的回函了,若三人受了差遣外出,那就和監中官生無關,若不是的話,下官少不得還要來麻煩許大人。”
“葉大人客氣了,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這是本官職責所在,葉大人無須見外。”
“那下官先告辭了。”
葉推官拱拱手,告辭離去。
出了欽天監大門,葉推官立馬對等候在外的捕頭交代:“選幾個身手好的人,給本官盯死了那個叫薛瑞的世業生,發現他和什麽人接觸,都要仔細記下來,不可遺漏,切記,一定不能打草驚蛇!”
……
因牽扯到薛瑞,劉晉心中有點慚愧,回檔房後,他怕薛瑞擔憂,就沒說自己和葉推官討論了與他有關的細節。
隻說他還是按先前的話複述了一遍,兩位大人聽完就叫他回來了,並沒有多問什麽。
薛瑞倒也沒有懷疑,這起命案手尾處理的很好,並未留下值得探究的線索,恐怕要成一樁懸案了。
吃過堂食,一直沒來的彭英才進檔房。
恰巧,薛瑞正要出檔房,兩人打了個照面。
彭英還以為薛瑞要對他不利,竟嚇得連退數步,而後色厲內荏道:“你,你想作甚?”
“回校書,學生打算去茅廁出恭,不知有何見教?”
薛瑞表情無辜,指著茅房方向。
彭英頓時臉色漲紅,拂袖讓開道路:“你自去就是了,何須跟本校書說這些!”
等他進了裡間值房,世業生們頓時竊笑起來,這彭英真是遇到克星了,竟被薛瑞吃的死死的,以後怕是囂張不起來了!
自習到散值,薛瑞照例去胡中值房,陪同他一起回府。
今日監官召集諸生時,胡中因腿腳不便,並未出席,所以薛瑞也沒見過他。
上了馬車,等行駛至半途,胡中才壓低聲音問道:“何書吏等人之死,跟你可有關系?”
薛瑞忙搖頭:“師公多慮了,
那何書吏跟我並無過節,我都沒見過他們,再說,我要是能輕松殺死三個壯漢,也不至於半個月前被人家打破腦袋了。” “也是,看來是老夫多慮了。”
胡中點點頭,不再多言。
一路無話,馬車很快就到了大時雍坊。
胡中的府邸在棗樹胡同,這裡住的人家非富即貴,地價也是寸土寸金,沒有點財力,根本買不起這裡的宅邸。
掀開車簾,薛瑞環顧四周,感覺有點印象。
依稀記得,幾年前來給胡中賀壽時,他被府中一個很凶的小丫頭給欺負了,從此便再也沒有來過。
馬車從側門駛入府邸,直到二門才停下。
跳下馬車,看著周圍的環境,薛瑞對師公的家境有了大概的了解。
胡中的宅邸,從外面看十分低調,可內裡卻別有乾坤。
光看這構架,就知道是個小三進的宅子。
前院兩邊廂房是家丁仆役住所,進二門後便是中庭,庭中建築營造的典雅幽靜,幾處景致也布置的恰到好處。
扶著胡中進了中庭,本以為要去正堂,胡中卻指著遊廊道:“扶我入後宅。”
薛瑞遲疑了一下,這後宅是很私密的場所,胡中還有個尚未出閣的孫女,若是貿然入內,唐突了女眷可就不好了。
而且,他內心裡似乎很抗拒,好像這後宅跟龍潭虎穴一樣,危險極了,潛意識就不想進去。
胡中看出他的猶豫, 笑道:“無妨,自你曾祖父起,我們兩家就是世交,你世兄世妹,前些年你也見過,無須避諱。”
“那徒孫就鬥膽入內了。”
薛瑞還能說什麽,和胡中進了後宅。
在垂花門內,就是主人住的正房,在東南角的一片竹林後,還有一棟紅色小樓,應該是府中未出閣女子住的繡樓。
院中,有個侍女打扮的少女正在澆花,見胡中進來,忙放下水瓢來見禮。
“恭迎老爺回府。”
這侍女身材較小,梳著常見的雙螺髻發式,面容看起來有些嬌憨。
等行了禮,她才看清扶胡中的是個有些面生的外男,被對方盯著看,侍女連忙低下頭,頃刻間已面染紅霞,連耳垂都紅了。
見她傻傻的站著,胡中沉聲道:“沒規矩,這是瑞哥兒,還不跟他見禮?”
得了提示,侍女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老爺關門弟子薛元皓的公子,前些年她還見過一面,只不過時間久了,一時沒認出來。
“見過薛少爺。”
侍女福了一福。
“瑾兒姑娘不必多禮。”
薛瑞也猜到了對方身份,這個少女應該就是胡府孫小姐胡縈身邊伺候的丫鬟瑾兒,幾年不見,她也長變了不少,薛瑞看了半天才認出來。
胡中面色緩和了些,對瑾兒道:“去叫小姐來,我有事跟她說。”
“是,老爺。”
瑾兒偷瞥了薛瑞一眼,提著裙擺,快步朝繡樓走去。
到主人住的正房外,胡中回房去換便服,薛瑞則由侍女引去偏廳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