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瑞回家的路上,遠在千裡之外的土木堡,正在上演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潰敗。
這場大敗,正是歷史上最有名的土木堡之變!
八月十三日,大明兩戰皆負於瓦剌大軍,讓皇帝朱祁鎮和宦官王振惶惶不可終日。
還好,瓦剌軍隊戰勝後,正忙著收集戰利品,再加上需要休養,所以沒有乘勝追擊,這給明軍撤離提供了寶貴時間。
十四日,大明軍隊經過半天行軍,到達懷來城東南二十余裡的土木堡。
此時還未日落,如果抓緊時間趕路,可在入夜前進駐懷來城。
若瓦剌賊兵來追,便可依托城池防守。
然而,這個完全正確的做法,卻遭到了王振的反對。
許是因為他臨時抱佛腳,讀了幾頁兵書,記下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句話。
在大軍到土木堡後,也不知道他腦子抽了什麽筋,竟突然關心起被扔到後方的糧草輜重,於是命令大軍在土木堡就地扎營,等待後方千輛大車趕來。
隨行文武中,兵部尚書鄺埜頗懂軍事,認為大軍應該先入懷來城休整,再盡快送陛下進居庸關,這樣可保萬全。
然而,當他求見皇帝朱祁鎮時,卻被王振攔住,還斥責說:“你一介腐儒,懂個什麽兵事,再胡說八道,必死無疑。”
鄺埜也十分強硬,回道:“我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死有何懼!”
王振暴怒,直接命左右將鄺埜叉出了營帳。
大明軍卒加民夫幾十萬,人困馬乏,加之土木堡缺水,而唯一一條流向十五裡外渾河的一條溪流還被瓦剌兵切斷,以至於大軍取水十分困難。
就這樣,幾十萬軍民一直挨到次日。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將要到午時時,大軍正要啟程,瓦剌騎兵竟突然從後方殺到。
大明軍隊不敢行動,開始依托工事固守。
此時軍中存水耗盡,為了防止虜賊長期圍困,軍中將領便命軍卒遍地掘井。
然而,軍卒在大營中挖的井深至幾丈,竟沒有取出一滴水來。
此時軍中缺水已有一日,眼看就要堅持不住,大營外突然傳來一個好消息。
在先前,瓦剌兵數次圍繞營地查探,試圖找到可以攻擊的破綻。
可惜大明營寨毫無疏漏,瓦剌太師也先覺得硬衝無法突破,便假意退走,意圖讓明軍露出破綻。
王振得知瓦剌軍隊撤走,大喜過望,便下令大軍拔營去附近的渾河取水。
明軍早已渴極,聽到這個消息後,哪還管什麽行軍紀律,一窩蜂的就往南邊的渾河跑。
這樣毫無組織的行軍,讓也先看到了機會。
在大軍南行四五裡後,瓦剌騎兵突然從四面八方殺出。
由於軍卒被圍困兩日,又沒有水喝,體力不支,戰鬥力大減。
再加上明軍毫無組織,兵不知將在哪,將不知兵去了何處,甚至很多士兵連武器都扔了,根本無法組織有效防禦。
瓦剌騎兵只是衝殺了一陣,十多萬大軍立時潰敗。
士兵們早已被瓦剌騎兵嚇破了膽,他們扔掉兵器,脫掉甲胄,隻為跑的快一些。
瓦剌乘勝追擊,攆著幾萬潰兵瘋狂逃竄。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這群潰兵狂奔回去,皇帝所在的中軍將士看到後,竟然也放棄了抵抗,扔下皇帝直接跑路了。
此時,恐怕後方的瓦剌人也沒想到,這次竟然如此輕松就擊敗了十幾萬明軍!
也先聽到明軍全部潰敗的消息時,
他正看著堆積如山的兵甲糧秣,高興的合不攏嘴。 瓦剌是窮怕了,這麽多的物資,足夠武裝幾萬士兵,這可是近些年來瓦剌最大的收獲。
就在他高興的時候,弟弟伯顏帖木兒突然來報,說是前方抓到了一個俘虜,這俘虜和普通將領還不太一樣,要讓他去看看。
聽了描述,也先忽然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忙去查看。
到了地方,才發現此人身穿明黃色龍袍,不是皇帝朱祁鎮還能有誰?
也先狂喜,沒想到這次竟然逮到了一條大魚,這皇帝落到他手上,大明江山豈不是也要易主了?
逃跑無望的朱祁鎮,保留了作為皇帝最後一絲尊嚴,他沒有像普通士卒那樣狼狽逃跑,反而盤膝坐在地上,等待刀斧加身的時刻。
或許,他現在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懊悔。
如果他當初聽從大臣們的勸諫,沒有以身犯險,親率大軍出征。
此刻,他應該還在宮中與太后、皇后、皇子們共度中秋,共享天倫之樂。
如果信了皇甫仲和的讖言,這數十萬將士百姓,也不會如喪家之犬一般被瓦剌人肆意屠戮。
如果……
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如果,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等待決定他命運的人到來。
……
回到石頭胡同,還沒敲門,就聽到院中傳來男子的聲音。
仔細一聽,原來是舅舅柳仁的聲音。
最近一些天,柳仁應該在忙秋糧交割的事情,所以一直沒來這裡,想必現在已經交割完畢,才來看望他們母子。
“舅舅總算得閑了。”
進門後,薛瑞主動打了招呼。
柳仁面色卻有些惆悵,看著薛瑞欲言又止。
薛瑞意識到有問題,忙問道:“舅舅臉色為何如此難看,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見哥哥難以啟齒,柳氏主動開口,說道:
“瑞兒, 你外公跟糧商交割糧食的事出了點岔子,還剩下了一多半留在倉裡,現在接連兩次戰敗的消息傳出來,那糧商竟然毀約,不肯繼續交割了。”
“一多半,那是多少?”
薛瑞看向柳仁,急聲問道。
柳仁苦笑道:“一共五千石,前幾天我催了催,那糧商運走了兩千石,後來糧商那倉庫裝滿了,就說要緩緩,等倉中糧食運走,再繼續交割,你外公覺著晚幾天也沒事,便答應了下來。
剛才我聽說大軍回師,又戰敗了的消息,就連忙去找糧商,讓他們快點去運糧,誰知那糧商寧肯不要定金,也不肯繼續交割了,唉。”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大軍兩次戰敗,皇帝著急回師,幾十萬人馬嚼用大減,戶部也不用再籌糧了,糧商再收糧,怕是要砸在手裡。
“那先前交割的糧食給付銀子了嗎?”薛瑞問。
柳仁點點頭:“這個倒是付了,錢貨兩訖,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
“那就好。”
薛瑞松了口氣,這起碼回了一半本錢,損失小了不少。
想到外公沒聽自己勸告,薛瑞抱怨道:“外公也是的,我都說的那麽明白了,他老人家怎麽就不聽呢,還多給寬限幾日,這下好了吧。”
柳仁訕訕道:“你外公不怎麽信神仙托夢的事,他覺得你師公連你爹會被抓的事都沒算出來,大軍會戰敗的預測就更不準了,所以就沒當回事。”
“得,這下他信了吧。”
薛瑞聳聳肩,外公這次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