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惇確實想讓薛瑞打雜,但卻不是以天文生的身份打雜,而是以掌事的身份負責管理檔房庶務。
自土木堡之敗後,彭英就不知去向,檔房沒人管理,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現在監正每個天文生都是寶貴資源,監官們都舍不得放人來檔房。
前幾日薛瑞獻計,幫監官們解決了瀆職的大麻煩,胡中趁機幫徒孫索要好處。
許惇權衡後,覺得薛瑞辦事得力,在檔房中也有些人望,讓他來負責處理這些庶務,自然是手到擒來,於是就順水推舟,答應讓他做檔房的掌事。
胡中怕有什麽變故,還沒跟薛瑞說這事,所以他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管理檔房的實權人物。
等許惇宣布這個消息後,薛瑞隻感覺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激動的差點跳起來。
這個掌事可以領七鬥祿米,另有補貼銀子一兩,可對薛瑞來說,這不算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可這個小小的變動,意味著他已經從欽天監底層人員轉變為管理者,完成了身份的躍遷,這跟他躺平的目標更近了一步,這才是最值得慶賀的事。
宣布完後,許惇對薛瑞叮囑道:“因監中人手空缺,近日會再開一期世業生擇選考核,屆時將會再收二十人入監,你要提前做好安排,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大人放心,學生自當盡力,只是……”
“只是什麽?”
許惇皺眉道。
薛瑞為難道:“世業生是有了,可授課的老師卻沒有,以後檔房世業生們的課業該如何是好?”
薛瑞這個掌事,只是管理檔房的庶務。
可世業生們主要職責是學習,其次才是輔助校書做一些典籍候簿整理的工作。
如今自己取代了半個校書的工作,那另外一半監官如何安排,薛瑞肯定要問清楚。
這個問題監官們也有考慮,許惇道:“此事你不用操心,後面本監官員會輪流來授課,你只需要替諸位大人安排合適時機就行。”
“學生明白了。”
這樣安排最好不過,薛瑞放下心來,送許惇離開了檔房。
回來後,見范岩等人一臉羨慕的樣子,薛瑞笑著拱了拱手:“日後我還要在檔房討生活,請諸位多多配合,咱們一起把檔房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范岩聽的直想翻白眼,可想到薛瑞以後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只能敷衍的拱拱手:
“以後還得薛掌事多多提攜,想辦法讓咱們都能順利通過歲考,不然我們就要去做賤吏了。”
“是也,是也!”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作為過來人,薛瑞深知這些老油條將會是檔房不穩定因素,必須將他們收服,自己才能輕松些。
於是便拍著胸膛保證:“咱們可以約法三章,只要你們肯聽我的,下次歲考保證能過!”
說起這個,眾人終於有了點精神,紛紛表示要以薛瑞馬首是瞻。
不知是誰放出了風聲,薛瑞做了檔房掌事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欽天監,就連吃堂食時,也有不少天文生在議論這件事。
這些人薛瑞大多不認識,他們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還在暗中詆毀,大都是一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模樣。
得到消息的劉晉等人,也對薛瑞的運氣連連感歎,這家夥剛入監一個月,就讓監官青眼有加,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
還好他們有先見之明,
在薛瑞剛來時就選擇交好,以後說不定能倚為臂助,算是入監來最成功的一筆投資。 接受了眾人連番恭賀,薛瑞也很豪氣的表示,等下值了就去酒樓置辦席面,請檔房相處過的人都去樂呵樂呵。
劉晉等人知道他家中情況,表示不用破費,薛瑞卻堅持要請。
幫柳家要回運糧車後,柳家不用再去租賃車馬,雇傭力夫,能省下不少錢。
昨日來時,柳文曜就將他那一百兩銀子悉數歸還,現在薛瑞兜裡揣著十多兩銀子防身,請幾桌酒席沒什麽問題。
見薛瑞堅持,劉晉等人也沒繼續勸,表示下值後一定去捧場。
吃完堂食,眾人各自回了去出。
沒多久,盧文就跑了進來,說太后在早朝時傳了懿旨,正式冊封朱見深為皇太子!
經歷過和親事件後,孫太后自然對冊封太子之事更加急迫,前幾天已經傳了口諭,這次明發懿旨,昭告天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雖然已知皇太子人選是誰,不過薛瑞還是好奇懿旨內容,便去看盧文抄來的內容:
“皇太后詔曰:邇因虜寇犯邊毒害生靈,皇帝恐禍連宗社,不得已躬率六師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虜庭,尚念臣民不可無主,茲於皇庶子三人之中選其賢而長者,曰:見深正位東宮,仍命郕王為輔代,總國政撫安天下,嗚呼,國必有君,而社稷為之安,君必有儲,而臣民有所仰,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看到這道懿旨,薛瑞不由搖頭,直到現在,孫太后還在幫兒子掩飾過錯。
瓦剌犯邊是事實,可皇帝朱祁鎮去邊關可不是被迫,他純粹是為了去旅遊,這才興師動眾親率大軍出征。
結果卻因皇帝親信王振這個權閹,導致大軍全軍覆沒,連皇帝本人也被俘了,可謂是奇恥大辱。
可孫太后卻輕描淡寫的表示,皇帝是不小心被瓦剌人扣留,這等欲蓋彌彰的說辭,實在是諷刺至極。
朱見深是皇帝庶長子,冊立東宮沒什麽問題,可謂名正言順。
不過,孫太后在懿旨中特意強調,仍命郕王輔代國政,這其中就有些特殊意味。
薛瑞暗想,或許在經歷過和親風波後,太后已經開始懷疑大臣們起了改朝換代的心思,而郕王又是繼立新君的最佳人選,大臣們要是生出了異心,肯定就會擁立郕王繼位。
現在她在傳召天下的懿旨中特意點名郕王身份,就是敲打大臣們收起小心思。
若是真有心擁立郕王,這就意味著郕王以監國身份搶侄子皇位,這在法統上說不過去,可謂名不正言不順。
可惜的是,孫太后這點小心思,所有人都能明白,但事關軍國大事,就算她再怎麽為兒子謀劃,也難擋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