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上來的人中有人喊道:“胡方樹，今晚你怎麽也出來玩了?”也難怪來人開口問這樣的話，多少年來，越是過節胡家孩子出來玩的越少，吃穿都不如人，胡小爹不願意孩子出來丟人。

　　說話的人來到了胡方樹跟前:“一夏天也沒看見你，你天天做什麽了?我有時候想找你玩都找不到。”

　　胡方樹:“侯善兵啊，你沒看見我，我不也沒看見你嗎?你家老爹又不許你跟我們玩。”

　　來人候善兵，在家排行老三，平時別人都叫他候三，和他二哥跟胡方樹都是同學，比胡方樹大一歲。侯三的爺爺和奶奶一直做生意，在附近很吃得開，燒開水賣給醫院的醫生，多多少少留了不少人情，最近兩三年又批發了饊子零售，【饊子:面食，面拉長擺成圓形，每根直徑三道五毫米不等，幾十根為一把，味道跟油條相似，酥脆。】生意做得很好。

　　平時特別小氣，瞧不起像胡方樹這種透支人家，也不許侯三跟家境不如自家的孩子在一起玩，侯三性格又愛跟人抬杠，所以同齡人很少跟他一起玩。

　　見到胡方樹這樣說自己，侯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礙他們事呢，下次再玩喊我行不行?”

　　胡方樹:“你跟王永勝認識吧，下次看到他你跟他說，他是街上人，我可不敢去你家喊你，你老奶吵人也就算了，你老爹吵人還要打人的樣子，二隊誰敢找你玩啊！”侯三雖然家裡老人讓胡方樹討厭，但是侯三在一起玩胡方樹並不反感，所以才告訴他和王永勝聯系。

　　侯三的老爹【爺爺】就是瞧不起二隊人，聽說如果不是他家東邊被挖了條河，他家妥妥的街上人，總覺得自家比二隊人高一等，不要說孩子們不想跟他打交道，整個生產隊還沒有一家跟他走得近的。用高指導員的話說‘不是候老爹人不好，是全生產隊人都配不上他侯家。’而厲害的就是，候老爹在生產隊上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輪到重活的時候還裝病，高指導員拿他也沒有辦法。人家有錢買糧吃，高價不高價的不在乎。

　　聽到胡方樹這樣說了，侯三不但沒生氣反而高興了起來，侯三也知道，想胡方樹上門喊他是不可能的，自己老爹是什麽人他也清楚，他要是跑別人家去玩回家還會挨訓，胡方樹這樣說了，說明胡方樹還願意帶他一起玩，要知道胡方樹雖然比自己小，在同學和家邊小夥伴中人緣很好，又會玩，如果胡方樹發話不帶他的話，大多數人還真聽胡方樹的。

　　兩班人馬合到了一起，玩了一會調龍雞【老鷹抓小雞】，玩累了，拿出糖餅吃，還一個個的比，誰家餅裡面糖多，芝麻多。等到加工廠有人出來喝到‘你們還不滾蛋回家睡覺啊！’大家一哄而散。

　　過了一天，夏天野菜很多，外出挑菜的胡方樹下午回來的很早，三四點鍾的樣子，到了家後河邊挖了些泥，正準備搓泥蛋，就聽前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趕忙洗手跑到前邊一看，只見王永勝和李志新兩人站在路邊，對著兩人招了招手，兩人小跑幾步。

　　“你手上怎麽水淋淋的?”剛才挖泥洗了把手，被李志新看到。胡方樹還沒回話。

　　“是不是尿手上了。”胡方樹還沒回話，王永勝冒出一句。

　　“你個狗蛋的，尿你手上也不會尿我手上來。”胡方樹也不會讓著。

　　三人見面就互相調侃:“我在家後搓泥蛋的，今天挑菜回來的早，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啊?”胡方樹調侃一句跟著問道。

　　“不要搓泥蛋了，

我發現一個好地方，裡面彈弓子彈很多了，只要挑挑就行，想不想去啊?”比泥蛋厲害。　　“就為這事跑這麽遠來找我?”

　　“先不說這個了，你現在能不能出去?能走現在就走，天黑就不好找！”

　　見兩位同學很急的樣子，胡方樹二話沒說，帶著兩人走廚房背後斜插上了大路。一邊走，胡方樹想起了前天晚上侯三的話，:“王永勝，你來有沒有看見侯善兵啊?”

　　王永勝邊回答邊不解的問道:“沒有啊！你說他做什麽?以前你不是很少跟他玩的嗎?”

　　胡方樹:“是大前天他跟我說叫下回玩帶上他的，不跟他玩，是因為他家老爹不許候善兵跟我們玩……”胡方樹說了幾句重要的。

　　“那走他家門口喊一聲，在家就帶著他。”

　　“我不想跟他玩，死抬杠！”李志新也知道侯善兵喜歡跟人抬杠。

　　“走著看唄，喊一聲在家聽見了很好，沒聽見不怪我們，你們慢點走，我不想讓他老爹看見。”胡方樹說完大步往前跑去。

　　李志新兩人到了侯家茶攤前，王永勝喊了句:“候善兵去玩了。”候老爹看了一眼李志新，“你們是小三什麽人，家哪裡的?”

　　王永勝趕忙說道:“我們是候善兵同學的，街上的。候善兵人呢?”王永勝報出是街上人，候老爹沒有發火，他再瞧不起西城人，但是對不認識的街上人卻不敢過分。

　　這邊說著話，那邊的侯三已經跑了出來。對候老爹說了句‘我去玩了’，拉著李志新就走，候老爹嘴張了張沒出聲。

　　這時的胡方樹已經在橋上等著三人，候善兵見到胡方樹:“哎，你也跟我們去玩啊?”

　　“帶不帶我啊，不帶，我就不去了。”胡方樹笑著逗弄侯善兵。

　　“帶呢，帶呢，”候善兵連忙說道。李志新和王永勝也不多作解釋，只是說了句‘走吧’，四人一起順著大路彎著向北走去。

　　走了好一會兒，離三星鎮中學大門口不到二百米，候善兵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裡玩的，跑這麽遠?”

　　“我們去挑彈弓子彈的，你有沒有彈弓啊?”

　　“你看我能沒有彈弓嗎?沒有彈弓出來有什麽好玩的！”

　　“馬上就到了”。李志新說了句，隨即轉彎向南靠著路邊一大堆黑垃圾邊站了下來。

　　這堆黑垃圾，是翻砂以後的渣倒出來的。

　　在垃圾旁有個二十多米長的牆頭，牆上畫著一個解放軍戰士，手握衝鋒槍往前衝鋒的畫像，牆頭南邊是大門，掛著一個牌子，雲陽縣機械廠，這個廠是三星鎮最大的大集體廠，屬於縣裡直接領導，四周都有護廠河和鋼絲網，廠裡的人和三星鎮人沒有什麽交往，一般人也不允許接近廠門口。對於胡方樹這幾個人來說，上學幾年路過廠門口數不清的次數，今天還是第一次在近距離看這張已經掉了色的牆畫。

　　李志新指著這堆垃圾說道:“以前沒見過廠裡把垃圾往這裡倒過，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過兩天就拉出來一小車倒這裡，你們踢開來看看啊，好多能做子彈的，就是稍微有點小。”

　　幾人彎下腰，不用腳踢都發現不少半圓不圓的鐵渣蛋子，個頭確實小了不少，還不是真正圓形。

　　胡方樹挑了幾個拿在手裡看了看。心想‘和黃豆粒差不多大小又不圓，準頭肯定不行，好在打出去的速度肯定快，殺傷力就不用說了，如果打那種皮厚生命力強的大鳥比泥蛋管用。挑一些收著，萬一需要的時候拿出來倒是不錯，心中想著，手也沒停，手裡要拿不下的時候有點為難起來，這東西髒兮兮的，都是鐵鏽，放到口袋裡不太好’。站起來往四處地上看了看，能不能找出包這些鐵蛋的東西。

　　“這個給你裝”，就在這時李志新適時的遞過來一個小布袋，喜歡玩彈弓的大多數人都會有兩三個小布袋，不是求姐姐就是請妹妹找舊布頭縫， 胡方樹也有好幾個，只是今天隻帶了兩個，一個裝了兩個彈弓，還有一個裝有泥蛋，鐵蛋和泥蛋混在一起，用的時候費事，所以就沒想放在一起。見到李志新給個布帶高興的接過。

　　小布袋已經沉甸甸的時候，胡方樹說道:“這東西壓口袋，跑起來會磨著腿的，我看先撿這些吧，等要回家時候再多撿些帶回去。”隨後又說道:“王永勝，到底什麽事啊?還不說嗎?”

　　王永勝看了看李志新:“你說吧！”

　　“走，不拾了，到那邊跟你們說說。”幾人到了路對面往南走了幾步，來到路邊一個草堆邊，李志新氣狠狠的說道:“今晚我想請你們揍人的！”

　　“揍誰啊?用這鐵蛋打嗎?”侯三的口氣有點不硬氣。

　　胡方樹:“說吧，什麽事?準備揍誰的?”

　　李志新猶豫了一番，說道:“揍‘要死’那個狗熱的，氣死我了！”

　　“揍他可以啊！不過也用不上這鐵蛋吧?會出事的！”聽說是揍史躍正中下懷，胡方樹有點擔心鐵蛋下手太重。

　　“鐵蛋不要你們用，我來用，喊你們就是怕萬一我被他逮住就麻煩了，我一人也打不過他！”

　　“我們本來就想揍他的，沒想到你這麽急，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能不能告訴我?不能就不說。”

　　候善兵:“是的呢，你不提我都忘了，剛畢業時候我就發狠揍‘史躍’的，就是一個人害怕的，又喊不到人，才拖到現在。”

　　“有什麽不能說的”。王永勝說道:“李志新有點不好意思還是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