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辛辛苦苦掙錢，你遊手好閑，吃閑飯，大把一大把的錢往外撒。人不大還知道下飯店了，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這些年的飯喂豬也比給你吃的好！”胡方森接下來的話，讓胡方樹如同傻子般的呆立當場。

　　慢慢的，胡方樹嘴唇發抖臉色一會白一會紅，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一股難以言狀的委屈佔滿了一片空白的腦袋。

　　還有好多話沒出口的胡方森，看到胡方樹的樣子，收回還指向大兄的手。胡小爹看著胡方森，像是看著一個不認識的人。剛才是鴉雀無聲，現在更是落針可聞，胡家十口人如同定格般的顯示出一幅詭異的畫面。

　　胡方樹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三張紙幣，抽出一張一元的，放在桌上:“‘嗯媽’這是借你的一塊錢買瓶子的，現在還給你，還有這一塊錢是留著還給顧財主的，還欠他家鐵皮錢。”舉了舉手裡剩下的最後一張“這二毛錢是我給自己留的。”說話時面無表情，眼淚流的更多，聲音卻不帶一點哭腔。

　　轉身眼睛盯著胡方森:“大哥，請你把上次拿我的兩個煤油燈送給我，不要等我去要！”

　　說完頭也不回直接出了西屋。

　　“‘小勇’‘小勇’”胡小奶的喊聲沒聽到胡方樹回應。

　　“‘小五’去看看你小哥。他要出去玩今晚你要跟著他。”胡方棟接到父親命令，急忙出門追去。

　　胡方棟發現小哥哪裡也沒去，回了主屋當間開了燈，把沒帶去賣的那隻柳筐打開，今天帶回的兩個煤油燈放了進去，又在地上挑了三個再次放進去。接著到了裡屋，上床躺下，拿起床頭的‘東方’看了起來。胡方棟見狀也躺在了床上。

　　西屋，胡方樹走了以後，除去胡小爹和胡小奶說了兩句話，到現在還處於安靜中。

　　“你們都回去吧。”胡小奶左手隨意的揮了下，把二個兒媳婦和兩個女兒都圈了進去，大兒媳看了看丈夫，和二兒媳一起離開，三個女兒開始收拾碗筷。進了廚房再也沒出來。

　　屋裡只剩下胡小爹夫妻倆和兩個兒子。

　　“‘嗯大’我只是說說他，你看大兄什麽樣子。”胡方森一肚子火氣還沒發完，“還叫我把煤油燈送給他，那話音如果我不送給他，還要對付我的意思！”

　　胡方柱自從思路被打斷，到現在都沒想通為什麽大哥突然發那麽大的火，胡方樹說最後那句話的表情和聲音安靜的有點可怕，小小的身子裡好像即將爆發的火山，被外表一層薄薄的岩石掩蓋著。

　　“大哥，剛才你的話是有點過了！”胡方柱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防止胡方森懷疑自己偏向弟弟“大兄做錯了事情，你可以訓他，打他都行，但是，你說他吃閑飯就有點不對了，我們誰不是從吃閑飯長大的！還有什麽飯給豬吃。唉，我也不想再重複了！

　　“我也是被他氣暈頭了，一時沒留住話。”胡方森雖然覺得自己話說得有點過頭，但是，按照內心想的就是如此，只是心裡想想沒問題，直接說出來明面上確實不在理。“就算我說錯了，也有‘嗯大’‘嗯媽’吵我，他才多大點?現在就能威脅我了，長大還不和‘嗯大’對著乾啊！”

　　“好了，老大。少說一句吧！”胡小爹面無表情“你還是想想兩盞煤油燈的事吧！”

　　“‘嗯大’你是叫我把煤油燈還給他?這怎麽可能！”胡方森想不到父親竟然有這個意思，簡直的難以想象的事情。

　　“大哥。‘嗯大’沒叫你還燈，

是叫你想想！”胡方柱不想讓父親和大哥直接對上，這兩人哪怕聲音大點傳了出去，一家人誤會主要當家人吵架了，對整個胡家內部團結影響也是不小的，自己出頭還能有回旋余地。　　胡方森見到二兄開口，正好避開和父親直接對話，也是巴不得的:“二兄，你就說吧，我真的想不出來。”

　　“大哥。我說了你不要生氣，也不是針對誰，只是換個位置幫你開解開解。”胡方柱還沒開講先把胡方森穩了一下，免得多生事端。

　　“如果換成我是大兄，賺了這麽多錢，主動交給家裡，心裡肯定以為會被表揚的，現在表揚沒等到，卻被你吵了一頓，【吵:訓斥的意思，方言。】而且你的話還有那麽點過分。你看他當時臉色有多難看，要不是因為在家裡，如果是外人這樣對他，你猜大兄會做出什麽事呢?”

　　說到這裡，胡方柱見胡方森有在思考，接著說道:“如果是‘嗯大’吵他，大兄應該早就哭了，等到事後，‘嗯媽’給他幾毛錢，哄哄就過去了。做錯事被父親吵和打，那是很正常的，心裡有點不服氣卻不會記恨上。大哥，你說對不對！”

　　“這個當然是的了。誰還不是從小就被父母吵大和打大的。”胡方森接了一句。

　　“還有‘嗯大’就是吵他，也不會說出你那樣的話！”胡方柱說著帶上了點自己的情緒，“‘大哥’我現在擔心是，如果你不把燈還給他，他就要去新房子裡去拿，你能怎麽辦?不給?不給他能算了嗎?你再吵他，他肯定和你對著吵，吵得左鄰右舍都知道，那就不是你們倆的事情了，是我們胡家一大家丟人，二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我們家的笑話！”

　　“還有，按照你的脾氣，大兄反嘴跟你吵架，你肯定忍不住會動手打他，現在他肯定是打不過你的。以後呢?或者不用等到以後了，你剛才不是說他有狐朋狗友嗎?學校那個老師長得五大三粗的都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還能帶一幫人到小島上和人乾架！”

　　“二兄，照你這麽一說，他還敢跟外人攪合起來對付我不成?”胡方森不讚同胡方柱這個說話。

　　胡方柱:“我就是分析分析，敢不敢我也不知道！如果不還給他，吵架是一定的！實際我有個主意，大哥你把兩盞燈拿出來，由別人還給大兄，過幾天我再去向他多要兩個給你不就行了。親弟兄互相讓一步不算孬，不管家人還是外人知道了，只會說你老大有肚量，不丟人，佩服你還來不及呢！”

　　一直沒說話的胡小奶說道:“方森啊，我看就讓你二兄把燈還給‘小勇’吧，方柱能再要兩盞很好，要不來我上街買兩盞罩燈給你，你是老大，聽你媽一句話行不行！”

　　“‘嗯媽’聽你的哦！我這老大就該……。”胡方森後邊一個字沒出口。

　　胡方柱趁熱打鐵，免得夜長夢多:“大哥，要不我現在就跟你去拿?”

　　“好吧！‘嗯大’那我走啦。”胡小爹點下頭，目送兩人出門。

　　胡小爹深深的歎了口氣，站了起來，走到裡屋坐下開始卷煙，因為胡方樹的事情，吃過飯到現在胡小爹還沒抽一支煙了。

　　進來的胡小奶將房門簾放下，手裡拿著胡方樹上繳的一疊錢，坐在床的另一頭:“我說‘他大’今天你怎沒說幾句話啊?”

　　“我說話?”胡小爹反問一句“你讓我怎麽說話，本來今天很高興，平板車和小推車有了著落，‘小勇’又帶給我一個驚喜，好好的一家人皆大歡喜，被老大搞成這個樣子，我還有什麽話好說！”

　　胡小奶:“‘小勇’又是下飯店，又是分錢的，你不生氣?”

　　“我生氣?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如果我家孩子都能像‘小勇’這樣，我高興還來不及了，幹嘛要生氣！”

　　胡小爹看著對面一臉不解的人:“‘小勇’幾天能賺到我一個月都賺不來的錢，還吃好喝好的，又能處幾個朋友，賺到錢的大頭還想著交給家裡，這些還不夠嗎！還說小勇吃閑飯，他胡方森二十歲之前苦的錢加起來都沒有‘小勇’這幾天賺的錢多。他要是有這本事，你還能為了兩塊錢借了三天都沒借到?”

　　“想想也是哦。大冬天的，和‘小勇’一般大的，誰不是在家捂被窩和閑轉。老大怎麽就突然發脾氣了呢?”胡小奶像是問胡小爹又像是自言自語。

　　“突然發脾氣?”胡小爹瞪了胡小奶一眼，“我們家大兒子知道自己要另立門戶了，連大兒媳姿態最近都在變化，你這婦道人家看不出來，難道我也是瞎子！”

　　“就你能乾！”胡小奶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大媳婦跟以前是有點不同，我也感覺到。就是這樣也不用在‘小勇’跟前顯威風吧！”

　　“那不是顯威風，那是刻在骨子裡的貪錢天性，‘小勇’雖說花的是自己賺的錢，在老大心裡就是家裡錢，家裡錢就有他的份，他自己都不知道，下意識就表露了出來。”胡小爹很快的接著說道:“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讓老大大發脾氣的是，‘小勇’回的那句聚私房錢。說到老大痛處了！”

　　“你是說，方森在聚私房錢?不會的吧?你這話我不信。你說他貪錢，因為貪錢看‘小勇’是個累贅這個我信，你要說從小就很孝順的老大聚私房錢，我看他做不出這種事！”胡小奶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