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清楚點行不行?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人著急。”嚴秀珍的話讓小姑也急了，催著她說得清楚些。

　　嚴秀珍:“我們廠每年年底都會招收家屬裡成人的青年進廠，今年又招人了，到了填表格的時候才知道，從這次開始，招的新人不再是固定職工，並且以後新招的工人都要實行勞動合同製，真的要打破鐵飯碗啦。”

　　小姑:“你進廠好多年，老職工也要砸鐵飯碗?”

　　嚴秀珍:“暫時原有的固定職工還執行以前的制度，但是隨著改革的逐步深入，最後我們也會被取締固定職工的，和新職工一樣。”

　　小姑:“這不坑了嗎?你都幹了小半輩子了，啥都沒有了，以後怎麽辦啊?”

　　嚴秀珍:“‘媽’也不是你說的那樣呢。大體的待遇都不變，只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要按多勞多得計酬，一個小組，一個車間到一個廠裡的工人，工資收入會有很大差距，普通工人工資高過我這個車間副主任也有可能，就看你做的多少！”

　　小姑:“這個倒是講理的樣子，你看我原來上班的單位，一天到晚混的和我們賣力乾活的工資一樣多，犯錯了最多扣點獎金，被主任趕回家了，人家唱著走，月底工資照樣拿。”

　　‘市裡就是市裡哦，小姑這麽大年紀還是工廠工人，大表姐還是什麽副主任！’胡方樹聽著小姑和表姐對話，感慨的想著‘如果胡家不把戶口遷到西城大隊，父母跟小姑不是一樣了嗎！’

　　小姑:“秀珍啊，我看這樣倒也不錯，怎麽就麻煩大了呢?”

　　“還不是被簽合同鬧的人心惶惶，家裡有孩子進廠的，在車間裡大講特講，有人在罵，沒幾個人做事，又一個跟著一個學，車間已經沒人乾活了，這還不算，早上鹽場的單位派人過來，問我們的麻袋和包口繩什麽時候能發貨，鹽場人也看到了廠裡情況，現在麻袋加加班還能趕上供貨，包口繩就不行了。”嚴秀珍說道。

　　“你們廠裡包口繩還是手工在做啊?聽說不是有機器能生產包口繩的嗎?”小姑不解的問。

　　嚴秀珍:“是有做包口繩的機器，只是一套設備要很多錢，而包口繩的需要量不多，廠裡不想投資太多買機器，何況用上機器先前做包口繩的人又閑下來了，還要照樣發工資，廠裡一直還是用人工做包口繩的，現在這麽一鬧，包口繩數量肯定不夠。”

　　小姑:“哦。我知道了，你是來看看以前你用的小機器還能不能用，對吧！你一個車間主任要苦外快?”

　　“‘媽’你說什麽啊?我什麽時候想苦外快了，我這不是急著想辦法嗎！包口繩主要是我們車間負責生產的，廠裡領導叫我們車間想辦法。”嚴秀珍被冤枉的辯解。

　　“好吧，你是大主任，不苦外快，那你說說看，打小機器的主意是為了什麽?”小姑敷衍一句，還是不離主題的追問。

　　嚴秀珍:“我們主任出的主意，想把以前分在老工人手裡的小機器集合起來，在附近鄉下找人做，我們還能從中間賺點小錢，說不定還能把小機器賣了。所以我才回來看看放在你這裡的小機器的。”

　　小姑:“這主意也還不錯，只是，這樣做了，你們廠裡車間不是更沒事了嗎?你怎麽向廠裡交代?”

　　嚴秀珍:“俺媽哦，跟你說個不能外傳的事，年前年後，廠裡要精簡很多人了，第一個要放棄的就是我們車間，我們車間人多，產量低，效益最差！減掉一部分做手工活的人和事，

留下積極肯乾，有技術的骨乾，人數夠操作設備就行了。我現在找人做包口繩，賺錢只是這麽一說，實際算是給鹽場單位幫忙的。”　　“我的天啊！你們單位怎麽能這麽做，開除的人沒有了工資，叫他們去要飯嗎?”小姑替即將失業的人擔心了。

　　嚴秀珍:“看把你急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呢，廠裡還有別的安排，總之不會不管離職人的，只是具體是什麽章程我這個級別還沒權知道！”

　　“大表姐啊，我有個事想告訴你。”一直聽著的胡方樹突然來了一句。

　　“小表弟啊，你有什麽事告訴表姐啊?說來聽聽，呵呵！”嚴秀珍往胡方樹面前湊了湊笑著問道。

　　胡方樹:“我在家聽說的，我大嫂，二嫂還有大姐都在學打繩子，不知道跟你說的繩子是不是一樣的。嗯，我想…我想…”

　　嚴秀珍:“我知道了，你是想幫我忙，要是一樣的，我就不用找打繩子的下家了，是不是?”

　　胡方樹:“嗯，差不多，還有大隊也有錢哦，這次來賣柳筐就賣很多錢了。”

　　嚴秀珍:“哈哈！俺媽啊，你們老胡家腦瓜子確實聰明，看看我的小表弟，這麽小的人說話還知道玩心眼了，怕我懷疑他們沒有錢，不想把小機器賣給他們呢，還把大隊牌子扛出來。”

　　“我不是的呢，真不是的呢！”胡方樹連忙辯解。心裡加了兩字‘才怪’。

　　“小表弟啊，你剛才說，賣什麽柳筐啊?”告訴我聽聽。

　　“還不是你火急火燎的，我正想跟你說呢，你小表弟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他二哥和大隊好幾個人了。”胡方樹還沒開口，小姑就把事情來龍去脈詳細的講了一遍。

　　小姑講完以後，嚴秀珍想了一會:“這事還真說不準，不要說小舅家人已經學了，就是沒學也不耽誤多少事情，只是不知道他們怎麽想起來學這個的，會不會有客戶了，不行，我要跟二表弟談談。”

　　“俺媽啊，我現在要回廠裡跟主任和鹽場人說一下，二表弟能辦柳筐廠，這事應該也沒問題。對了，等二表弟回來你叫他不要走，不管怎麽樣都要等我啊。下午我還要來一趟！”嚴秀珍說完又急匆匆的走了。

　　見到嚴秀珍走的那麽匆忙，小姑跟胡方樹說道:“你看看你大表姐，天天忙的像陀螺似的，回家吃飯時間都沒有，不管她了，今天小姑做飯給你吃。”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麽，進屋出來時遞給胡方樹兩塊錢:“小勇啊，這錢你拿著，先到外邊玩一會，小姑做飯沒空陪你。”

　　胡方樹往後退了退，把手便在身後:“‘嗯大’不許我們要別人東西的，知道了會挨打。”

　　小姑:“別人！我是你小姑。親小姑哦，都是老胡家人，怎麽能是別人啊！你拿著，你‘大’知道也不敢打你，還真不信了，我是他姐，他還要聽我的呢，別怕！”

　　胡方樹想想也對，自家人不算別人，扭捏了一下接過了錢:“小姑，那我出去玩玩啦。”

　　小姑:“不要跑遠，過一會就回來吃飯哦。”

　　“知道了！”答應一聲，胡方樹出門順著來的路拐彎往《工農兵商店》跑去。

　　來到街邊，拖拉機好好的停在原地，看了看商店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心裡還有點膽怯，‘要是有很多人一起進去就好了，一個人在外地還是大城市，萬一再被人趕出來很丟人哦’。正在為難的時候，只見西邊一個趴在地上的東西高速從面前的路上穿過。

　　‘這，這是兩頭跑的小汽車’當高速穿過的東西跑遠了以後，胡方樹一下反應了過來，這應該就是小夥伴們說的， 兩頭都能開的小汽車了吧！這次真被自己看到了，可惜的是眼一花就不見了，沒能看的真切，沒看清楚什麽模樣，這讓我回去怎麽跟小夥伴們吹啊?胡方樹很後悔剛才考慮進不去商店的事，如果注意力不分散，應該能看得稍微清楚一點的。

　　這時候的胡方樹已經完全沒有了去商店玩的想法，能有一輛小汽車，說不定就會有第二輛，這次注意力一定要集中，決不能再發生剛才的事情了。

　　胡方樹啥也不想，在裡路邊幾米遠的地方蹲了下來，蹲累了從手扶拖拉機處搬了塊小石頭墊著，坐著專等。

　　雖說港城市並不大，小轎車還是有幾輛的，不知道今天是胡方樹運氣不好，還是這裡不是主要街道的緣故，胡方樹等了好久都沒見到第二輛轎車通過，直到胡方樹認為出來已經很長時間了，不情不願的回頭，小姑關照過，說過一會吃飯的，走親戚更要注意，吃飯不能讓人等胡方樹還是知道的。

　　想到小姑第一次見面給了自己兩塊錢，不知道這錢能不能花，如果是三毛五毛的，胡方有膽子用掉，兩塊太多了，還是忍一下，等回家上繳吧，如果上繳了，父親能返回二，三毛也就滿意了，總比現在冒風險圖一時瀟灑安全，再說了，現在自己也找不到去哪裡花啊！到市區也不短時間了，怎麽就看不見一個擺攤的呢?兩塊錢看著不少，不過想想供銷社裡面擺出來的商品，兩塊錢叫人拿出來看看的資格都沒有啊，這個《工農兵商店》比供銷社大多了，估計兩塊錢更買不到東西。一邊瞎想，一邊回頭去小姑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