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次回去沒走醫院來的老路，出了樹林順著南大河河邊往西，走了四五十米遠有一條三四米寬的，南邊走向的小河，這條小河和河邊的牆頭是醫院跟西城大隊的地界，小河裡水很淺還有墊有石塊做搭腳用，過了河以後的路有點不好走。

　　這條南大河六七年前重新挖過一次，現在北岸是原來的河中心，整條河被移到了南邊，挖出來的泥土高高的堆在北岸上，往西還有稀稀拉拉十幾家人家住著，原來這些人家本來是河南岸的，挖河把他們土地變少了，一時也沒有多余的土地補償，就在北岸搭了房子住下，把河岸邊的土地佔著種莊稼，雖然隻隔了一條河，這些人卻不屬於三星鎮，西城大隊多次趕這些人走，這些人就是賴著不走，最後三星鎮政府出面還是沒用，就這麽慢慢的賴在這裡住了下來，

　　開始只有兩三家，發展到現在的十幾家。西城大隊第一生產隊認為河岸的新增土地應該屬於他們的，大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這些年下來第一生產隊跟這些人家發生好多次爭吵，衝突，還打傷過人。現在的河北岸，東西幾裡路已經住有幾十戶人家，被三星鎮人統稱為‘南小島’。據說現在的這些人，唯一的要求是把戶口遷到三星鎮來，三星鎮也沒有這麽大的權利，現在就這麽拖著。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想把戶口遷到三星鎮的心思，三星鎮街上戶口為城鎮戶口，享受縣一級城市戶口的待遇，胡方樹和顧財主家原來就是這樣的戶口，不到萬不得已實在活不下去了，這兩家也不會求人把戶口遷到西城大隊來，圖的就是有點土地能把孩子養大。西城和東城兩個大隊，和周圍公社的戶口又不一樣，他們土地少，人口密集，土地隻許種蔬菜類植物，每家二三分的自留地隨意，被稱為蔬菜隊，算是非農業戶口，供應糧食比城鎮戶口數量少，精糧更是可以或略不計。唯一的好處是不上河工。

　　農業戶口有一個任務，每年生產隊的勞動力，必須有一半人一年上一次河工，也就是挖溝扒河，這個活，那怕在最苦的年代也算是苦髒累的重活，最主要的還是義務工，工具，糧食，燒火草，都要自帶，上邊給的補貼很少，據說到了八十年代後期補貼才多了些，也就出現了買賣河工任務的事情。

　　戶口的性質而引發的各種待遇也是蔬菜隊這些家長和孩子不想上學的原因之一，因為上學不如早點回家掙工分，也能偷偷學手藝。

　　例如:勤工儉學交任務物品，蔬菜隊跟農村戶口的同學數量一樣，而街上的不交。

　　:支農下鄉幫助人做義務工，蔬菜隊算是街上戶口，沒有土地和土地少就不談了。

　　:農村大忙季節，學生放假回家幫助乾活，蔬菜隊算是街上戶口，不但不放假整個假期都要下鄉做義務工。

　　:等到年滿十八歲，街上戶口的自動安排工作，蔬菜隊又算是農村戶口，沒有這種待遇。

　　這種情況一直到二十一世紀也沒能解決。這是後話。

　　常言道:打起架來沒好拳，罵起人來沒好言。西城一隊在和小島居民發生衝突時，對方可不管也分不出來你是一隊還是幾隊的，只要開口罵人就罵了整個西城大隊，次數多了，雙方敵對心理越來越嚴重。

　　這時胡方樹和顧財主兩人走這條路一是超近路，斜插過了河岸有一條小路，直通西城大隊部的東邊，對面就是胡方樹的家，二是有很多土堆，高低不平，以前經常和小夥伴們在這裡捉迷藏，

扔泥巴打架玩，走這條路也屬於是下意識的。　　在玩遊戲的時候，小島上的孩子有時候也會加入一起玩，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小島上的孩子慢慢的和西城大隊孩子分成了兩派，由開始的遊戲變成了真的乾架，最後發展成，這兩班人馬看見就打，都不用組織動員，嚴重的時候甚至有成年人參與，雖然這種情況發生的不是很多，但是次數也不少。

　　去年開始有小道消息說，西城大隊河邊的這些小島人，如果戶口遷移的話，會遷到西城大隊來，最近這種有成人參與的吵架打架就變得少了。

　　“這裡怎麽沒有人種樹的呢，要是有樹林正好順便再打玩玩啊。”顧財主邊走邊說著話。“樹林沒有，聽說這個草地裡野兔子倒是會有，恐怕我們彈弓也打不死。”胡方樹答道。

　　顧財主:“你不要說野兔子了，還有不少野狗呢，都是被醫院黑房子外邊垃圾堆引來的。”

　　胡方樹:“不說不呢，剛吃過東西你也不怕吐了。”顧財主想了想確實太惡心也就閉了嘴。

　　兩人剛爬過一段高坡，前邊又是一片窪地，進入窪地沒走兩步，忽然頭頂上一聲‘打’聲響起，好多泥巴塊沒頭蓋臉的砸了過來。

　　“草泥馬，那個小狗熱的砸我們?”“草泥馬還砸?”胡方樹和顧財主一下被砸蒙了，急忙貼著土坡邊上趴下。因為以前參加過泥巴打架，兩人危機之中這也算是正常操著。

　　“就砸你們這兩**樣的！”這時西邊不遠處有人答道:“不孬種出來啊，孬了敗了，回家頂你嗎小馬蓋了。”【這裡的小馬:農村婦女用的馬桶】。不但有人承認專門打胡方樹兩人的，還有年紀更小的唱似的叫起了罵失敗方的通用歌詞，雖然，胡方樹和顧財主現在並沒有失敗逃跑。

　　胡方樹:“財主哎，估計他們有十來個人，我們砸仗肯定打不過他們的，用彈弓吧！”

　　顧財主:“幸好今天帶了彈弓出來，不然今天真的要逃跑，我要專門往他們頭上打。”

　　胡方樹:“你算不呢，萬一打到他們眼睛上怎麽辦?我們彈弓打一下比他們砸中我們十下還疼，把他們打跑，讓他們知道我們厲害就行了！”胡方樹不同意顧財主打對方頭部的計劃，因為那樣後果太嚴重。

　　河岸上的土塊並不結實，砸中的泥塊大多數當時就碎掉，並不是很疼痛，只是渾身撒得到處泥面讓人難受，兩人掏出彈弓，裝上泥丸，一起喊一聲‘上’。直接衝了出去，土坡的坡度不大，四五十度的樣子，一米來高，兩步就衝到了坡上，同時兩人又被砸了好幾下。

　　到了坡上才看清楚，對面十二三人，有兩三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帶頭的兩人一看就比自己兩人年紀更大，不要說砸不過對方，要是近戰更不是對手。

　　“小的打身上，大的打頭，到跟前我們就死定了。”胡方樹一見形勢嚴峻，趕忙改變戰術。

　　顧財主:“我說要打頭吧！”顧財主一邊說著一邊給了對面一彈弓。

　　就聽對面有人喊道:“哇，疼死了，他們有彈弓！”

　　“過去把他們彈弓繳了，打他們半死！”其中個頭大的一個叫道。

　　“繳尼瑪個頭哦。”胡方樹回罵一聲，不顧對方泥塊紛紛往身上落下，對著這個大個子給了一彈弓，十米內的距離，是彈弓準頭最精，力量最大的射程，只聽對面高個子一聲嚎叫抱著頭蹲了下去。

　　以此同時，對面有人哭了起來，原來幾個十來歲的有人被顧財主打嚎了。

　　“不要管那麽多了，都打頭，你快用那把勁大的彈弓啊！”顧財主見對方喊著要過來將自己兩人打個半死，催著胡方樹不要留手。

　　“知道呢，沒看一下就乾倒一個啊！”胡方樹解釋一句， 隨手又是一彈弓。

　　不到五分鍾，對面蹲著的，坐著的，還有趴在地上的，哭的哭，喊疼的喊疼，沒有一個還能站著扔泥塊砸的。

　　“草泥馬啊，這回追到你們老家也要打你們半死！”對面還有人發狠的喊著。

　　“孬種，有本事來啊，爺們在這等你！”顧財主當即回應。

　　“對面孬種趕緊回家頂你嗎小馬蓋吧！”胡方樹嘴裡也不閑著。

　　“方樹啊，要是他們再喊人來，給家裡知道我們就坑了，不用人家動手，我們就要被狠揍一頓！”顧財主想到後果害怕了起來。

　　胡方樹心裡更怕，知道自己回家的後果只會更嚴重。

　　“我們再打他們幾下，讓他們不敢過來，我們跑回以前小樹林吧！”胡方樹提了個方案。

　　顧財主:“不錯，把他們打半死就不敢追我們了，反正他們也不認識我們，過了今天看見我們死不承認！”

　　“早知道今天不剃頭了！”胡方樹。

　　說完兩人不管對方是蹲著還是坐著的，也不管大的還是小的，一陣彈弓猛射，對面哭的已經不止一個人，見到對方連滾帶爬往後逃走，顧不上再罵對方是不是回家頂小馬蓋的，兩人跳下高坡，回頭就跑，過了這段坡地後，回頭望望，對方不但沒追上來，還在逃跑呢，心中高興，兩人加速過了小河，進了樹林。

　　靠著醫院小門邊的牆頭坐倒，兩人喘著粗氣。互相看了看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胡方樹:“還好，還好，沒留下熊貓眼，不然回家就非被看出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