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
如意坊並不是一幢樓,而是一個院子。
院子的大門開在繁華的外城西區,裡面則是數幢閣樓相連,每一幢閣樓都有一個不同的雅號。
而其中名氣最大的,便是‘翡翠樓’。
三輛馬車停在如意坊的門口。
蔡文姬和梁婉兒手牽著手,從第三輛馬車上走了下來。
而江朝歌和唐解之則是從第一輛馬車下來。
唐解之是這次的“東家”,自然是坐第一輛馬車。
本來,江朝歌是準備和柳弘毅乘第二輛馬車的,可唐解之堅持邀他上第一輛馬車,李澤廣同樣推遲不肯上,無奈只能如此。
一下了馬車。
江朝歌就看到如意坊院門上的高大牌匾。
“這如意坊的門庭,竟然如此氣派的嗎?”江朝歌發出一聲感歎。
“呵呵,江兄有所不知,前面那幢翡翠樓才是真的氣派。”唐解之向江朝歌介紹:“等接風宴過後,晚間我便帶江兄去看一看。”
“好啊,多謝唐兄。”
“江兄客氣了,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住處,就在裡面的‘閑庭齋’,可以看到不少美景,特別是入夜後,京城美色盡收眼底。”
“唐兄高雅。”
江朝歌點了點頭,剛準備進門,突然覺得正對面的街道顯得些熱鬧,而且,看起來文人墨客居然來往極多。
於是,心生好奇問道:“這對面的街道是?”
“凰瑟街。”李澤廣找到機會插話道。
“好名字!”江朝歌讚了一句。
而梁婉兒則是有些不明所以:“這街的名字……有什麽好的嗎?”
蔡文姬只是掩了掩嘴,輕輕的笑了笑。
柳弘毅便很實誠的跑過來說道:“梁小姐可知這街中都有何物?”
“青樓啊,還有教坊司也在其中。”梁婉兒很隨意的說道:“我很小的時候便在京城住過一些時日。”
可是看得出來,她對京城極熟。
柳弘毅便不說話了,一直都聽聞梁府真正的勢力在京城,現在看梁婉兒的表現,倒是一點都不假。
……
一行人進入如意坊。
剛走了幾步,就有兩個白衣書生走了過來。
“請問哪位是江解元?”
“這位便是淮安縣鄉試的頭甲,江解元!”唐解之立即指向江朝歌。
江朝歌有些發愣,因為,他並不認識對方……
最主要的是,這兩個書生也不是女的?不太可能是‘京城仙子’吧?
正想著,兩個書生便作了自我介紹。
“我是臨德縣此屆鄉試的解元‘程洋’,聽說江解元被禦筆親點為國士,特來送上拜貼。”其中一個書生將一方拜貼遞了過來。
另一個同樣如此。
一般來說,只有去府上拜訪的時候才會遞上拜貼。
可江朝歌在京城中並無府邸,兩位此時將這拜貼當面送上,用意大約也就是尊敬的意思。
江朝歌自然也不敢怠慢,彎腰接過。
好家夥,上來就是和他一樣的兩個解元!
“兩位有禮了,不知找江某可是有事?”江朝歌問道。
“江解元還不知道嗎?”程洋說完,又補充道:“夫子在稷下學宮發下了特招典義,有合如下四點之一者,可參加考核。”
程洋開始給江朝歌講解。
一、國士榜上有名者,不論是否進士,皆可考。
二、三境以上者,
不論是儒,是道,是法,是陰陽者,皆可考。 三、今屆鄉試頭甲者,不論出身,不論門弟,皆可考。
四、皇室宗親者,皆可考。
說完,便又說道:“我等雖有幸能參加此次特典,但實際心裡都知道夫子此次設下特招典儀是為何人而設,故而,特來向江解元表達感謝!”
“向我表達感謝?”
“當然,若不是因為江解元一篇《治河論》名動天下,稷下學宮豈會開此先例?”程洋說完又問道:“不知江解元可有準備這次的典儀之題?”
“典儀之題?”
“對啊,夫子為你設考,江兄未有提前猜一猜考題嗎?”
原來……跑來問“考題”才是重點!
江朝歌終於聽懂了。
他江某人在淮安縣的鄉試中,除了一篇《治河論》名動天下之外,其實,還有一個猜中策論題目的名聲在外。
江朝歌就沒有再裝下去,直接一笑道:“既是夫子親自設下的特招典儀,便不能再以往屆而論,誰又能猜得到考題呢?”
程洋和另一人對視一眼,看起來略有些失望,不過,卻還是回了禮:“江解元說得極是,倒是我等冒昧打擾了。”
說完,又客氣了兩句。
隨即離去。
江朝歌就繼續往前走。
不過,並沒有走出幾步,又被幾人給攔了下來。
“請問,哪位是江解元?”
“……”
一番問詢後,對方再次客氣的離開。
又是一波來問“考題”的。
江朝歌有些無語了,為什麽一個個的都覺得他能猜得到題目?上次他是因為見了幼帝才有猜中的機會。
這次可是夫子,他又沒有見過夫子?
……
接下來。
江朝歌又接見了幾波準備參加稷下學宮考核的“才子”們。
有同樣是鄉試解元的,更有三境的儒家和法家……
大家的目的都差不多。
皆是為考題而來。
“江某實在不知考題,還望見諒。”江朝歌只能不斷的推遲。
而他的心裡則有些鬱悶。
他擺個“江魚兒”在如意坊,本意是要釣‘京城仙子’前來,結果呢?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全來了。
搞什麽?
他機械性的準備將手上的拜貼收起來。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間看到,有一張拜貼中飛落出一張紙條。
上面幾個娟秀的小字。
“戌時,翡翠樓中一見!”
京城仙子!!!
雖然,對方並沒有在落筆上留下‘京城仙子’之名,但江朝歌幾乎可以肯定,這張紙條就是京城仙子所寫的。
是什麽時候藏在拜貼中的?
為什麽我沒有注意到?
“應該不是臨時藏的,而是對方提前將紙條藏到了一個學子的拜貼中……用這樣的方法約我見面嗎?”
還挺高明的!
借人之手,傳信於他。
江朝歌根本就查不到任何的痕跡,而且,他也不能去查,因為,一旦他去查就代表他承認‘江魚兒就是玄門七子’的事實。
所以,他在看到那張紙條時,臉上並未有什麽動容。
面對對方的主動出擊。
他選擇了——不動!
“只要我一動不動,對方就只能不停的動!抓住她的破綻……只是早晚的事情!”
江朝歌自信滿滿。
……
時間到了午後。
如意坊中漸漸有了更多的人來往。
江朝歌已經吃過了午飯,正在一間客房中休息。
他沒有急著去翡翠樓,因為,時辰尚早。
而且,他這間客房的位置相當的不錯,從他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如意坊門口進出的馬車和轎子。
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那些都是贏氏的宗親們……有些人已經提前來了。
不過,贏臨和贏晉還未露面。
正看著,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江公子,是文姬。”
“文姬請進。”江朝歌開了門。
蔡文姬走了進來,並從懷裡摸出幾張書稿:“江公子前幾日讓我寫的文集,我已經寫了幾篇,江公子,能……幫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江朝歌接了過來。
書稿上尚有余溫。
當然,他也知道蔡文姬的意思,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幾篇書稿,便是蔡文姬猜的“考題”。
……
……
夜偵司。
四獸閣內。
江朝歌靜靜的看著面前,穿著黑色官服的狄公。
他莫名的有種感覺……狄公好像胖了?
正看著,狄公開口了:“如雪昨夜便出城去搜集證據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但姬姑娘肯定能及時趕回來的。”江朝歌肯定道。
“嗯,那鬼物如何了?”
“一切就緒。”
“好,聽如雪說二郎的武夫還只在一境,本公就再安排兩個人協助你,畢竟,你還是第一次在京城中辦案。”狄公說完,朝著門口喊了一句:“進來吧。”
門口,進來兩個巡夜人。
一男一女。
男的江朝歌上次見過,正是上次他和狄公見面的時候,負責打探贏晉等人聚會地點的那名銀旗。
江朝歌已經知道他的名字叫“趙鷹”。
而另一個……則是第一次見。
狄公便向江朝歌介紹道:“趙鷹,二郎已經見過了,三境的武夫,有鷹眼之稱,擅長監視和觀察。”
說完,又指向另一個:“這位是‘秦青’,夜偵司銀旗中的第一女高手……三境的兵家,什麽都好,就是脾氣有點……不太好!”
“狄公當面說秦銀旗的脾氣不好……是不是不太好?”江朝歌略顯詫異。
接著,他又認真的看了這位秦青一眼。
身材火爆,細腰大長腿,皮膚是一種難得的小麥色,兩隻眼睛又黑又大,眉毛並不是細眉,而是帶著十足英氣的劍眉。
這樣的女人若是放在前世,那絕對是屬於“健身加運動型”的超級美女,可謂是英氣中帶著霸道!
當然,能被狄公稱為‘脾氣不好’,應該是真的不好吧?
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就聽到秦青回了一句:“江代銀旗不必為我好說話,我秦青並不會領你的情,你個粗鄙的武夫!”
“……”江朝歌。
這貨和梁婉兒是一個路子是吧?
江朝歌就看到了趙鷹一眼,他記得剛才狄公說過,趙鷹是三境武夫。
然後,他就看到趙鷹朝著他回以一笑。
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好吧,不出意外,秦青的武力值應該是略高於趙鷹的。
……
狄公似乎也並不在意秦青的叫法。
而是繼續對江朝歌說道:“趙鷹和秦青會和你一起行動,他們二人在此次行動中會聽從你的指揮,另外,我還會讓一名金旗在暗中協助你,若是真的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只需要發出我夜偵司的信號就可以了。”
“是哪位金旗?”秦青忍不住問道。
“橫山。”
“竟然是他?!”秦青有些驚訝。
“聽名字,似乎也是一個粗鄙的武夫吧?”江朝歌適時的開口問道。
狄公沒回話,只是笑了笑。
而秦青則是朝江朝歌翻了個白眼:“粗鄙二字只會用在四境以下的武夫身上,到了四境之後,武夫便不再粗鄙!”
“為何?”
“你又未到四境,哪裡會知道?”
“好吧,看來狄公說的沒錯,秦銀旗的脾氣……確實有些不太好,嗯,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讚同狄公的觀點。”江朝歌一臉微笑道。
“江代銀旗這樣說話,我就放心了。”秦青將腦袋扭向一邊:“玩笑隨便開,就是別巴巴的討好我。”
這貨十有八九是個抖……看來病得不輕,否則,不可能年紀輕輕就能成為銀旗中的第一女高手。
江朝歌心念電轉間,又隨口問道:“我們夜偵司一共有多少女銀旗?”
“一共有一個。”狄公認真回道。
“……”
……
時間到了黃昏時分。
夕陽染紅了半邊的天空,幾隻飛鳥在天際翱翔。
如意坊對面的一間青樓中。
江二郎正站在雅閣的窗邊,望著正對面如意坊的大門,而在他的身後,一個半露著衣襟的粉裙少女正昏倒在地。
秦青的身影突然在窗邊露了出來,只是,卻是倒吊著下來。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看向了地上的粉裙少女,眼中有著一抹鄙夷:“粗鄙的武夫,居然下這麽重的手?”
“沒下手啊?只是下了點蒙汗藥而已?”江朝歌眨了眨眼睛。
“哼!”秦青偏了偏頭:“贏晉已經到了,不過,贏臨暫時還沒有到,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動手?”
“先等贏臨到了再說。”
“萬一他不到呢?江代銀旗前幾日可是走坊了不少的宗親貴族,贏臨突然改變主意,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嗯,你說的有道理。”江朝歌點了點頭:“那麽,既然秦銀旗想到了這一點,有沒有提前安排人在駟車庶長府中監視或者跟蹤呢?”
“沒有啊。”秦青搖頭。
“我安排了。”江朝歌嘴角一揚,接著,用手指了指街道的位置:“秦銀旗看著那兒在心裡數十個數,贏臨就會在那兒出現。”
“……”秦青。
她似乎有些不信,嘴巴中雖然未發出聲音,可是,一雙大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江朝歌手指的位置。
十數過後。
果然,那裡出現了一輛馬車。
駟車庶長贏臨,來了!
江朝歌也不等秦青再開口,直接下達命令道:“放贏臨進去,然後,讓巡夜人開始慢慢的收網,不過,我未正式下達命令之前,誰也不準提前動手。”
“知道了,看來你這個代銀旗,確實有點本事!”秦青狠狠的瞪了江朝歌一眼,沒有再叫粗鄙的武夫,便直接離去。
江朝歌也未理會秦青。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毫無意外。
“按照約定,姬如雪應該快要回來了,只要等到姬如雪拿到贏晉的罪證,樂信侯府的事情便算是完美解決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京城仙子還沒有出現!”
江朝歌看向如意坊的大門口。
而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兩輛馬車停在了如意坊的門口。
最主要的是在這兩輛馬車的周圍,跟著極多的護衛,這些護衛雖然未著盔甲,可是,身上卻自然透露出一種殺伐的氣息。
會是什麽人呢?
江朝歌再細細一看,突然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這個人他見過……
或者說,江魚兒見過!
因為,他是一個劍客,一直護衛在龍吟身邊的劍客。
“沈三!”
還沒有來得及細想。
就看到一個黑衣少年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江朝歌當然認識這位黑衣少年。
“幼帝?!”
幼帝出現在了如意坊?!
沒錯了, 有沈三的地方就有幼帝……不止有沈三,還有那位粉面的書童,此時亦跟在幼帝的身側。
當然,這並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這個幼帝在走下馬車後,居然並沒有直接進入如意坊。
反而是徑直的跑到第二輛馬車前,並親自將一個穿著紫紅相間長裙的女子扶了下來。
這位女子看起來年齡最多只有三十出頭,身體婀娜多姿,頭上秀發輕輕挽起,斜插著兩枝珠玉寶釵,顯得華貴而不俗。
她的五官極為精致,柳眉,鳳目,朱紅的玉唇,高高的瓊鼻。
她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一雙鳳目望向面前的如意坊。
江朝歌聽不到幼帝和女子在說些什麽,但是,他卻從幼帝的嘴唇上讀懂了兩個字——母后。
“母后?難道說……這位是……太后袁氏?!不會吧,太后這麽年輕的嗎?”江朝歌猛的愣了一下,他本能的覺得這太后未免太過年輕了些。
感覺有些不太像啊。
可轉念一想。
他好像想了起來,太后袁氏嫁給先帝的時候好像只有十四歲,後來十六歲的時候生下現在的幼帝。
而現在的幼帝年齡如果沒猜錯的話,好像也是剛滿十六歲。
所以,太后袁氏的真實年齡,其實真的只有三十出頭!
這個女人真的是當朝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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