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弩拔張的氣氛很不好。 站在夜滄瀾身後的金子陵,和站在風之痕身邊的憶秋年互相對視了一眼,對那兩個一語不發默默瞪視著對方的人表示萬般無奈。
眼見她與誅天之間的氣氛愈加冷冽,金子陵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扇子,從容笑道:“滄瀾,不管怎樣,也要給花姬姑娘個面子才是。有什麽事不能坐下來喝茶聊天?”
他這表態,看在誅天眼中卻是一種警訊。這個藍衣的年輕人,無形中化解了自己施加在夜滄瀾身上的壓力,這人是何來歷,為何之前不見顯露江湖之中?
旁邊,見金子陵出手的風之痕,目光也微微動了一下,能將誅天的殺氣化消,此人能為不凡。
“這位姑娘,不知你與姐夫和白衣劍少有何恩怨?”權妃見到如此有趣的場景,笑盈盈地介入其中,誅天啊,天怒人怨啊,走哪裡都有仇家麽。
“師命不可違。”
直覺權妃可能是要從中抓到什麽線索來加以利用,夜滄瀾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看黑衣劍少跟在妖後身邊,從她們談話泄露出的內容中來判斷,這幾個人,其實是一家人。
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夜滄瀾唇角微揚,一抹冷笑面容之上。
“兩位,今日到此為止可好。”
花姬柔和的聲音衝和了這僵硬的氣氛,嫋嫋婷婷,緩緩行至。
“抱歉。”
“姬姑娘,夜滄瀾失禮了。”
對女子,尤其是溫婉的女子,夜滄瀾向來抱持著退避的態度。
花姬笑的溫柔:“無妨,姬無花只是不想要看到劍弩拔張的氣氛出現在瓊華宴上罷了。畢竟瓊華宴的本意,是希望各位能夠淡化心中的仇恨。”
這女子敢愛敢恨,是她做不到的,如果她能有夜滄瀾一半的膽子,便不會至今只能偷偷注視。
“呵,今日本王便給花姬一個面子,白衣,我們走。”
誅天思忖片刻,索性選擇暫時退避。他非常確信,一旦正式齊了衝動,妖後非但不會幫他,反而會落井下石。而憶秋年,則是不敢保證立場。至於那個神秘的金子陵,他連名姓都沒有得到,花姬和夜滄瀾對他保護過分的保護,著實讓誅天好奇。這個年輕人的能為不差,頗有一派大師風范。此刻為敵,並不是什麽好舉措。
她對白衣做的那些事,還有這咄咄逼人的架勢,飛速提升的境界,都讓風之痕對她另眼相待。站在頂峰的強者,並非各個眼高於頂,只是他們習慣了以他們的那個位置,去看待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尤其是,傲視群倫的風之痕。當初引靈山初見夜滄瀾,那個時候,他不過是看在憶秋年的面子上,沒有計較她隱在暗處偷看比試的行徑。如今不過短短數月,她便敢正面撞上誅天,而不落半點怯勢,甚至敢與之一較高下,這讓他生出那麽一絲絲興趣。她會成為魔劍道隱藏的危機麽,還是說,他值得慶祝,不久的將來,將會多一名不世出的高手?觀她身後有劍,但不出鞘,是否她的劍術要高過刀法?
而這些都是需要時間來證明。還有金子陵,溫若璞玉,但藏在溫潤的外表下的,是深不可測猶如深潭的實力,風之痕相信,若是誅天方才動了殺心,那金子陵早已出手。
“先生,請隨我來。”
直到妖後帶頭向花姬告辭,其余人先行離開之後,姬無花才留下了金子陵和夜滄瀾,確切來說,她要留的,是金子陵。
“誒,姬姑娘何必如此客氣,
我還要多謝你並未點出的我名字啊。”金子陵一邊隨著姬無花往書房走,一邊笑道。他隱居深山中,便是不希望被塵世打擾,這次若非動了鑄劍的念頭,也不會在收到姬無花的請柬後,不做推辭。這把劍,是需要她的幫助才能完成的。 “金子陵,你安心打鐵,江湖事,江湖人來辦。”
“……”金子陵被夜滄瀾這話噎的沒抓沒撓:“你才打鐵的!唉,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怎麽蒼雲劍就非要認你為主?偏偏你還不待見它。真是……”
“插中你的心窩?”那你的心早就被插成篩子了。夜滄瀾早已料到他會說什麽,換句話吧,太沒有新意了。
“金先生,你……似乎改變了不少。”姬無花笑了出來,她雖然與金子陵不是至交,卻也是熟知對方脾性。雖是溫和,卻對世事不感興趣,一心鑄劍,如今卻是有了些許的……人氣。
金子陵搖頭苦笑:“我倒希望不曾改變過。”
“金先生如此說,可是有違心之論啊,天下得金先生贈劍之人固然是少之又少,卻也沒見過您對誰如此在意。”姬無花則是不同意金子陵的說辭,看他這樣子,若是被人誤會成對夜滄瀾有意也不為過,可她明白,一個活了不知道多久,只有表面年輕的老家夥,是不可能對一個小姑娘動心的,這種關心,不像男女之情,倒像是兄長對妹妹,又或者是爹對女兒。
“性格別扭的死小孩而已。”金子陵才不管夜滄瀾是不是會對他論調嗤之以鼻。只是花姬卻是沒有看錯,畢竟,人孤獨的久了,性子……都會有些怪異。
……
這話夜滄瀾還真沒法說他胡扯,論年紀,金子陵叫她一聲死小孩那是抬舉她,她可能連金子陵年齡的一個零頭都不到,這個該死的世界,隨便找個人出來都是百十來歲的妖怪!
“不理她了,姬姑娘,這次多謝你的幫助,一旦劍鑄好,我會先帶過來請你過目,再贈予那人。”金子陵轉頭對姬無花謝道。姬無花螓首輕搖:“姬無花能幫到金先生已是榮幸,又怎敢勞煩先生再跑一趟。”
“沒什麽,就衝你這份癡心,你也有資格看一看究竟是怎樣的劍才能配上那個人。”癡心的女人是值得尊敬的,尤其是她喜歡上了一個永遠不可能明白男女之情的人。
“即使如此,姬無花謝過了。”如果可以,她的確是想成為第一個見到這把劍的人。絕代之狂,光是聽到這個名字,便讓人升起心馳神往的念頭,朦朧中,那個人的身影益發清晰起來。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金子陵不再打擾姬無花,帶著夜滄瀾離開,遠遠的,送客的惜花意還能聽到金子陵喋喋不休的嘮叨聲,無非是你千萬不要不知死活去單挑誅天之類的話,不由額頭滴落一滴冷汗,金子陵金大先生,您真的不是更年期錯後,老爹綜合症發作麽?
瓊華宴結束,金子陵說他要閉關開始鑄劍了,不知道夜滄瀾是要留在寂山靜廬, 還是離開另去他出。
關於這個問題,夜滄瀾覺得有些難回答。留在寂山靜廬是肯定不可能的。這裡適合金子陵隱居,但絕不適合她。她需要的,並非是與世隔絕的生活,至少在這個時代中,不是。喋血江湖才是最適合她的人生。只有這樣才會讓她覺得活出了自己。
“好吧,那你要去哪?四下闖蕩,還是?”將人送到寂山靜廬之外,金子陵問道,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戰事了,她會如何決定方向?
“回天策王朝。”
她並非沒有地方可去,闖蕩江湖也不是不行,但天策王朝……
她絕不承認想要回天策王朝是因為那裡有很多需要擔心的傻瓜。絕對承認是因為覺得戰後的重建和災民的安置任務太重,想要自動跳進去幫忙分擔:“那裡,適合閉關。”
“靜廬不適合,天策王朝倒適合?”金子陵噗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家夥,永遠都是一副鴨子死了嘴巴硬的德行。我又沒問你回去要幹什麽,說這麽清楚,不是欲蓋彌彰麽。
“好了好了,你要走,便走好了。”
歪著頭,很認真地想了想,金子陵居然伸出手,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夜滄瀾的頭:“乖,活的坦白點,這樣你和你身邊的人都不累。”
眼見夜滄瀾又拿刀劈他,金子陵哈哈大笑著閃開刀鋒,遠遠地還不忘向夜滄瀾揮手:“滄瀾啊,記得時常來靜廬,我可是對你的手藝讚賞無比啊~”潛台詞:來給我當廚子啊~~
真想劈了他,嗯,沒錯,絕對是這老家夥欠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