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終究是漫長的,而夜滄瀾也決計不可能讓羅喉於天下封刀之中復活。對於刀無極將羅喉首級順利取來一事,她終究是抱有懷疑。只是眼下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羅喉複生。先前在刀無極前往月族之前,已親自去千屍壁中取回了羅喉的屍身,如今身首俱全,更有邪天禦武心血在此,複生一事已是板上釘釘。
絲毫不在意刀無極如何做想,是否會派人跟蹤於她,夜滄瀾很乾脆地拒絕了刀無極提出在天下封刀勢力范圍之內辟出一處靜室用以羅喉複生,事實上,刀無極也沒指望她能答應。雖然離開自己的眼皮底下會有很多未知的變數,但羅喉不在此地復活,也方便他其他動作。
刀無極不能隨同,但風紫血和蒼月銀血卻是一定要跟隨的。作為君鳳卿的義女,風紫血沒有理由不在場,夜滄瀾看著與當年月老月影孤鴻有著幾分相似的蒼月銀血,也不願意讓月族與羅喉這段過去再有什麽說不清的地方。
“你要去哪裡?”
離開天下封刀,風紫血打量著封存著羅喉身軀的水晶棺,盡管人尚未複生,她卻能夠感受到極為強大的壓力自水晶棺中透出,這僅僅是將充滿怨氣的屍體與首級重新接到一處,若是再得邪天禦武心血復活,也不知眼下是福還是禍。
“尋一處靜地,安心等待羅喉複生。”西武林不能待,當然是離開天下封刀越遠越好。
“既是如此,不如尋一處遠離塵世所在,一來,方便羅喉複生後休養,二來也是為避免他復活後可能帶來的劫難。”
師九如心知羅喉復活後若處理不當,必然會掀起幾番風浪,倒不如現在便做出應對,和聲建議道。
淡淡地掃了一眼師九如,夜滄瀾明白他想的是什麽,雖有些惱怒他對自己的說教,可也不想平添什麽變故:“也好,如今中原混亂,西武林亦有威脅,我又不願破壞月族安寧,倒不如向北而行。”
真是難得這位今天這麽好講話。策馬天下詫異地看著夜滄瀾,她為了羅喉復活還真是不遺余力,倒是想看看這如今冰封在水晶棺中的羅喉昔日有著怎樣的風采,著實讓人好奇不已啊。
她所說的北方,當然不可能是北隅,而是更遠更深處的寒冷北地。不是她不願意去參與中原的亂事,只是她的心底有遠近親疏,在羅喉復活之前,她什麽都不想去想。凌駕在所有之上的,是天都幾十年的血與火,情與義。
她選擇向北而行,也不是沒有道理。曾經她聽一頁書提及過天河,想到那裡的天地靈氣,和僻靜無人煙的安靜,聯想到羅喉復活所需要的環境,自然而然會決定向天河進發。
“月族的大將軍,在你看到這位傳說中的天都血少,如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夜武滄瀾,有何想法?對月族之中你們並不了解的真相,有何想法?”
風紫血抱著肩膀,頗有些意味地看著蒼月銀血。幾乎全程保持沉默的後者,在聽到這樣的問題時,竟是找不出半點回答的頭緒,不是不知道,而是很亂。他自然能夠看出來夜滄瀾的執著,他有些動搖,對於記載上的那些對羅喉的斥責,甚至可以說是詆毀,如果說羅喉真的是殘忍無道的暴君,那麽為何會有這樣一個人,為了復活他,甘願與天下人為敵?如果說是為了男女之間的感情,那他是半點也不信的。他能在夜滄瀾眼中看出她對羅喉的義,看出她對羅喉無法割舍的情,唯一不存在的,就是所謂的男女之愛。那種感情,只有在偶爾時候,
她才會在看向師九如時,透露出那麽一星半點。他完全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夜滄瀾也並不想要多說。也許羅喉復活後,能夠解開這一切的謎底。只是他更不能明白,是怎樣的感情,能夠讓夜滄瀾將羅喉的地位,放在師九如之上。 “吾會等待。想必待羅喉複生,所有的事情,都會浮出水面。”
如果一個人沒有絕對的人格魅力,只怕不會有這般深沉的追隨者。不論是夜滄瀾,還是深受君鳳卿影響的風紫血。他想要看到一個活生生站在面前,訴說當年過往的羅喉。
天河之旁,臨河而立的一處山峰,終年覆蓋著銀芒芒的一片白雪,無人煙,無獸跡,只有不畏此地苦寒,頑強吸收著天河靈氣的奇花異草傲然不羈地生長著。若說還有哪裡比這裡更適合,怕是沒了。
復活羅喉最關鍵的東西,首級,身軀,已拚合在一處,尚缺最關鍵的東西。堪稱可複生一切,生死人,藥白骨,重聚魂靈的邪天禦武心血。心血這件事,是刀無極所不知道的。夜滄瀾也不可能告訴他,當年在斬殺邪天禦武後,邪天禦武心血僅有五滴,這五滴血,分別封印在五條項鏈之中,羅喉自己那條,收藏在天都的藏寶庫之中,如今早已掩藏在廢墟之下,靜待它昔日的主人他日將它尋回。君鳳卿那一條由他帶走,其下落自是不知的。焚厲和絕焱那兩條,早已埋進二人墓中,現下知曉其所在的,自然只有羅喉與夜滄瀾。至於剩下最後那一條,始終收藏在夜滄瀾身上,她致力於復活羅喉,也是因為有這一滴心血在手,不過為了保密,她不曾對任何人講。
金色的甲胄包裹著雄渾的身軀,金盔之下是緊閉著雙眼的絕代俊逸容顏,這一位曾經掀起無盡風濤的武君羅喉,靜靜地躺在晶棺之中,怕是已經死了,依然能夠感受到留在他身軀上那股無窮無盡的滔天不甘與怨恨。
夜滄瀾以冰雪般寒冷纖長的手指拂過羅喉的眼瞼,因這個動作而輕顫的羅喉的睫毛,使他如同像是已經活過來一般,那股隱隱要爆體而衝的龐大力量,已是迫不及待意圖噬盡仇人血肉。
捏開項鏈之中的機關,一滴晶瑩剔透如同赤紅水晶一般的凝結血液,滴落在夜滄瀾手中,這滴血液之中蘊藏的力量,引得在場眾人暗暗心驚。也虧得都是無所求的自己人,否則被有心人得見,怕是為了這滴心血,也能打得頭破血流。
眼見夜滄瀾將血液以功力逼溶,半滴落入羅喉口中,半滴落入脖頸斬斷之處,登時,一道耀眼刺目的金芒自羅喉身上騰起,頸項中那道已經乾涸了血液的斷裂傷口,以肉眼可見的形式瘋狂地愈合,暴露在金甲之外的手掌,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見由乾癟到鼓起,紅色的血液透過青色的血管,歡喜雀躍地跳動著,強有力的心跳聲,幾乎要衝破這具高大的身軀。
就在金芒褪盡之時,一聲深沉的低吟,自羅喉口中發出,一雙銳利的眼倏然睜開,重拾這世間千姿百態。沉睡千年之久,入眼所見的第一抹顏色,赫然是當年失去意識之前,所留下的那一片黑,只是這大片的黑色中,多了兩滴罕見的清涼水色。
“無血,你,沒死。”
赫然長身而起,羅喉伸出手,停在夜滄瀾面前三分,腦中突然傳來的是無法控制的劇痛,混亂的意識,牽動著他四下爆衝的真氣,揮手握拳,一道天崩地裂般的勁氣打中山壁,一時間塵硝橫卷,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