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族這名為丹瑩的公主,顯然是被人寵著捧著,過慣了尊榮尊享的生活,雖說她一口咬定她是月族之王的未婚妻,但很顯然,更多的人支持的是與月王幽溟一同失蹤的愛染嫇娘。畢竟,誰也不喜歡讓一個任性妄為的女子成為一王之妃。
如今幽溟失蹤已久,月族中人敬待丹瑩,不過是因為她頂著一個所謂的月王未婚妻的名號,她這公主的尊號,也是前任月王所封,事實上誰也沒把這個公主稱號放在心上,除了她自己。
作為久居月族不諳世事的丹瑩,在風紫血看來,不過是一名尋常女子,想要接近她,再簡單不過。所謂手段,所要注意的,無非是對誰使用,如何使用。區區小女子,豈非手到擒來。
雖然她是女扮男裝,可行走江湖這許多年,她甚至早已將自己真正的性別拋諸腦後,若非上次沐浴被蒼月銀血撞破,只怕她完全想不起這一事實。因此,美男計這種事兒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至於負罪感?抱歉,她天生欠缺的就是這種東西。為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這才是她的人生宗旨,若為心境早已鍛煉的如同鋼鐵一般,她也沒能力讓自己擔負著義父的夙願堅持這麽久。而她隱藏在心底的真正秉性,也是在遇上夜滄瀾後的這段日子,逐漸被重新拾起。既然找到了血少,找到了義父最想要找到的人之一,那麽她肩頭的擔子,也卸下了一半。剩下那一半,顯然輕了很多。
不得不說,她的某些性子,與夜滄瀾極其相似,她沒有經歷過天都那些事,卻自幼在義父的耳濡目染之下,深深地為當年那段過去所吸引。
在接觸夜滄瀾之後,更是發覺,天都著實是一個令人沉陷其中的所在,義父至死念念不忘,夜滄瀾更是妄圖憑借一己之力,掀起滔天波瀾,顛覆西武林。她不知道這些年究竟在天都血少身上發生過什麽,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刹無血會變成夜滄瀾,或者說,夜滄瀾為何會成為天都血少,她唯一知道的,便是一場浩劫殺戮,即將開啟,而她,願意成為推波助瀾的人。
不得不說,風紫血的泡妞手段著實讓人無法直視,沒有太多的甜言蜜語,只是點到即止,給人一種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錯覺,仿佛是一種若即若離的彬彬有禮。比起那些表面上對丹瑩公主唯唯諾諾,背地裡陰奉陽違的人要強上太多。丹瑩也不聾不瞎不傻,她的心底其實是明白月族人並不喜歡她的,可她就是喜歡幽溟,就是不相信幽溟會為了愛染嫇娘而舍掉她這位才貌雙全,由前任月王親口指定的下一任月王的未婚妻。事實上,到如今為止,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正喜歡幽溟,還是單單想要證明自己並不輸給讓幽溟無視自己的愛染嫇娘,這究竟是愛,還是單純由嫉妒而生的佔有。
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對她溫文有禮,自細小處,對她照拂,呵護,談天說地之時,更是妙語連珠,讓她笑得開懷,一來二去,竟然連他不是月族人,而是她原本所看不起的普通人這一點都不在意了,多少年沒有人這樣待她了呢?也許對方是為了自己的美貌才動心,那也沒有關系了,人都是有追逐美好事物,追逐美麗女子的權利,何況這麽久的時間,終於有人能與她聊天解悶,也是極好的感覺。
殊不知,她眼前這名她所認為,被她美貌所吸引的美男子,才是真真正正那個包藏禍心,別有用心,吃人不吐骨頭扮豬吃老虎的人物。風紫血的種種行為,看在月族大將軍蒼月銀血的眼中,處處透露著怪異,可他又摸不準她究竟要做什麽。她扮男裝是為了行走江湖,但她以男子身份接近丹瑩公主,這便是極其不正常,難道她不介意流言蜚語?哪怕丹瑩在月族中再不招人喜愛,終究還是頂著月王未婚妻這一頭銜,她就不怕招惹是非上身麽。
然而有些話他是沒法問出口的,每每當他想要深入詢問風紫血她的動機,便會被對方幾句話轟的體無完膚——他本就不是擅長言語之人,對手又是個身經百戰舌燦蓮花的主,他就是再長個幾張嘴,也完完全全說不過她,再說,別的不說,只要對方丟出一句話,就足以讓他閉嘴,那晚雖然是個不怎麽美麗的誤會,可終究還是他冒犯了風紫血。所以,血淋淋地教訓足以告誡任何人——大老爺們太純情了也不好,容易被人拿住罩門死角,毫無翻身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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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武林之中,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當夜滄瀾對刀無形表明自己身份之時,已是注定她與天下封刀之間必然要做出一個了斷。不論是當年掀起天都之戰的刀無後,還是將羅喉一刀斷首之人,只要他在天下封刀,定是要其血債血償。
縱然有千言萬語,刀無形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天下封刀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在西武林之中的地位,其主因即是當年與天都那一戰,隱隱奠定了未來領袖的位置,掀起波瀾的是那一任天下封刀之主刀無後,將羅喉斷首那人,自然與天下封刀脫不了關系。
一時間,西武林中種種傳聞湧上他的心頭,不管是哪一種,竟然都是以血與火作為背景。天都是以平定邪天禦武之亂為基石而成立的,當年那一番赤地千裡,哀鴻遍地的景象,仿佛教人身臨其境一般,那四處血雲天柱所佇立的遺跡,更是白骨累累,歷歷眼前。及至後來,天都紛爭起,先後兩次,盡是羅喉與刹無血,憑借二人之力,殺出血路,以敢憑人力向天爭,敢以赤血為武器的狠厲,寫下天都傳說,這些事,無一不讓刀無形膽寒,他相信,夜滄瀾所言絕非僅僅說說而已,他能看出,在夜滄瀾的眼底,寫著名為瘋狂的詞語,映著名為復仇的火焰。這樣深刻的情感,是任何人也無法淡化,抹殺的。
既然不肯回頭, 當就此放任,另覓他法。
師九如已然放棄直面面對盤繞在夜滄瀾心底的業火。若此路不通,從旁側擊,另辟蹊徑,總不能讓她永遠在滔天烈焰之中。她所想的,所要的,是天下封刀對天都的交待,他也絕不否認,她並不將血洗西武林當做罪孽深重的事,她只要她想做的,至於旁人如何評說,她從不在乎。
可師九如更清楚,其實夜滄瀾的心底,埋藏著一方不容碰觸到的淨土。他相信,其實夜滄瀾是比任何人都不想傷害他人,只是環境所迫,形勢所迫,壓抑所迫。她需要的,是一個臨界點,一個宣泄的方式。
若一方想要掀起戰火,那麽,只要另一方以靜製動,便有著五成的機會。這也是為何他會匆匆趕至西武林的原因。他不希望當夜滄瀾一旦醒悟後,所承受的反而更多。而他也相信,自己的勸說,對她並非無用。若她無法被外界所改變,那便找尋機會,讓她自己改變。
說多說少,這些事,看在策馬天下這個旁觀者清的人眼中,極其精煉地總結成了一句話,那就是,師九如覺得對夜滄瀾洗腦是一件極其不可能完成的事兒,眼下的情況又不允許他溫水煮青蛙,那麽他就變個方式,跟著一起到西武林來洗腦天下封刀就是了……這人的腦子真的沒坑真的沒進水嗎?
不用對刀無形多說什麽,夜滄瀾目色冰冷,負手而行,她所前行的目的,只有一處。
天·下·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