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星眼神中帶著懷念的神色看著遠處蔚藍的海面,輕笑的同時,語氣向往。
“曼曼,你要是見過那時候的他,一定能體會到我們當時的心情,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
黎荊曼微微一怔,也陷入沉思。
宋晚星口中描述的傅景行,過分的光風霽月了。
正派又有原則的傅景行,她沒見過。
但在她記憶裡的他……
也不全然是壞的。
他對她好過的。
她記得。
她清楚的記得。
那個暑假結束後,她並沒有像自己一開始設想的那樣回到台洲就對他提出分手。
承認心動不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雖然連黎荊曼自己都想不通,那麽一個把傲慢跟不講道理都寫在臉上的男人,到底有什麽值得她喜歡的。
但她就是心動了。
明知有可能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奔赴,她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投入進去了。
那時的傅景行對她是真的好啊。
他可能把一輩子對她的那點耐心,都在那段光陰裡用光了。
所以後來的他們,才會磨合相處的這麽差。
她是江城人,愛川菜,愛火鍋,愛串串,愛鮮香,愛麻辣。
他是台洲人,胃又不怎麽好,口味偏清淡,喜歡甜食,喜歡蛋撻。
傅景行曾經打趣,說他們像火鍋店裡的鴛鴦鍋底,看似截然不同,實則渾然一體。
黎荊曼故意刁難他,告訴他,在江城基本沒有人會吃火鍋點鴛鴦鍋底。
傅景行當時沒說什麽,隔了幾天帶她約會的時候,告訴她他讓人研發了一種新型口味的蛋撻。
那是黎荊曼第一次吃到變態辣的蛋撻,也是她最後一次吃到。
太變態了,她接受不了。
後面兩人就定了個約定,隔一次約會換一次對方的喜好。
黎荊曼不希望學校的同學看到她跟傅景行相處的場景,那些人太喜歡偷拍了,她煩不勝煩。
往往按照她喜好來的時候,她都會挑離學校越遠越好的館子,傅景行要開著車帶她走三十分鍾以上的路。
現在想想,像他那樣的人,時間應該很寶貴。
但他當時卻甘之如飴,每次約會都心情很好的樣子,從未體現過不耐煩。
一路上,兩人也會閑聊。他們會聊利夫·奧韋·安茲涅斯、瑪爾塔·阿格裡奇、丹尼爾·巴倫博伊姆等鋼琴家,聊他們的成名曲,聊他們的演奏風格。
傅景行不僅在鋼琴藝術方面的成就遠超於她,對於一些鋼琴家和鋼琴曲的了解更甚。
他的確比她大六歲,六年的時間差,她也是在跟他接觸更多後才意識到。
那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段年齡,更是他遠超於她的人生閱歷,知識累積,以及獨到的眼光見解。
他那樣的人,真正花心思去討好一個人時,真的沒有人能抵抗。
兩人剛聊完一個鋼琴家,下次約會,傅景行的車上就必然會出現那個鋼琴家的演奏曲目。
漫長的路程,本該尷尬而枯燥,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已經變得輕松而愉快,甚至都讓她不自覺地開始期待。
這個人看似高高在上不好相處,但真的相處下來,又是十分好說話。
但凡她提出要求,他基本都不會拒絕。
她也曾讓傅景行陪她去那種角落裡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的小店,陪她吃人均消費不超過三十的小吃或麻辣燙。
傅先生西裝革履坐在小館子裡,那模樣和氣度不像是來吃飯的,倒更像是談收購的。
店裡的每個客人,甚至連店主人,都會忍不住對他頻頻投去好奇的注視。
但在小吃上桌時,那雙仿佛天然就要捧合同的優雅矜貴的手,拿起廉價的一次性餐具時卻也能做到一臉坦然。
有次按照傅景行的喜好約會,他帶她去了家江邊餐廳,江景很美,很動人。
中途遇到了認識他的人過來打招呼,他也會毫不避諱地以女朋友的身份向對方介紹她。
明朗坦然的樣子,令人心神蕩漾。
那天用餐結束,距離黎荊曼學校封寢就只剩下一個小時。
但光是江邊餐廳離她學校的距離就有四十多分鍾。
更別提路上還有可能遇到晚高峰堵車。
最後她還是錯過了學校封寢的時間,被傅景行帶回了傅家。
那時的傅家請的還是鍾點工,沒有那麽多傭人。
傅千語恰好不在,偌大一個房子,就只有她和他兩個人。
傅景行有耍渾的前科,黎荊曼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但他最後出人意料的什麽也沒做。
不,也不是什麽也沒做。
他讓她坐在客廳,為她彈奏了一首《水邊的阿狄麗娜》。
這首曲子黎荊曼也很熟悉,甚至也在一些餐廳演奏過,她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
傅景行也沒告訴她,這首曲子到底有什麽不同之處。
他只是開心地給她彈曲,彈完了就開心地盯著她看。
眼眸微掀,專注溫柔的樣子,比黑白色的琴鍵還要優雅和美好。
很久以後,當她下定決心要和傅景行徹底分道揚鑣,劃清界限的時候。
再回憶起那天那個夜晚,溫柔的江景,動人的琴聲,黑白的琴鍵。
那些都在她的回憶裡褪色,記得不是那麽清楚了。
只有他,只有那時那個優雅美好,那個仿佛從童話裡走出來,溫柔勾人的妖精一樣的男人,生動如昨,永不褪色。
她見過他美好的樣子,且難以忘懷。
所以就愈發無法接受,那些美好的回憶,那些溫柔的過往,那些愉快的相處,原來都是他給她的假象。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傅景行在她的眼裡,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壞人的角色。
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黎荊曼都無法相信他,更加無法接受他。
那時的她,已經陷入了最痛苦的境地。
畢業在即,音樂系學生的最後一場結業典禮就是在校內舉辦一場個人演奏會。
黎荊曼的結業典禮,因為她個人名號的響亮,以及她跟傅景行之間關系的特殊,從剛公布時間起就一直備受矚目。
結業典禮當天,全場坐滿了等待的同學,甚至連專業課的老師都坐了一排。
但她從始至終沒出現。
她在自己的結業典禮缺席了。
因為她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