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主任,俺替俺當家的給你磕頭道歉。”
唐洪強媳婦從床上爬起來,撩了下凌亂的頭髮,然後跪在江飛面前求情。
江飛第一次沒有上前阻攔,就這麽盯著唐洪強,眼中隻透著失望二字。
但漸漸的,聽著中年婦女不斷的磕頭,咣咣的聲音,江飛的心還是軟了下來。
“行了大姐,起來吧。”
“我不讓他出院,我繼續給他治療。”
“但是再敢抽半口煙,那就別怪我無情,我治不了作死的人。”
江飛把她扶了起來,也給了一句的保證,以及一句的警告。
頓時唐洪強和媳婦都千言萬謝。
江飛陰沉著臉抓住唐洪強的手腕,聞著煙味,瞪了眼唐洪強。
唐洪強則秒懂江飛意思,立馬張開嘴。
脈芤,略數有力。
舌紅,苔微黃。
的確轉好太多了,之前的脈象是脈浮芤而數,且極度無力,如同火苗快熄滅之勢。
如今雖然還是芤脈,有數,但數已經減少,且變為有力,不再虛弱。
這就是轉好的態勢。
另外舌象紅,但從黃膩苔,轉為微黃。
加上唐洪強還敢作死抽煙,明顯是咯血消失。
這還不是轉好,什麽叫轉好?
可惜,唐洪強作死,非要奔著死路走。
“前方去玄精石,加桃仁三錢,製川軍三錢,安神定志丸三十粒包煎。”
“繼續服藥半個月,半個月之後,我來檢查。”
江飛氣到往外走,一眼都不願意看唐洪強。
邁出門口的一瞬間,江飛怒火全消。
並不是他演技好,而是瞬間想明白了這一切。
生氣完全沒必要,之前是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也把患者看的太好了。
人終究是有懶性,惰性,作死性的。
也並不是任何一個患者都想好好的活著。
偏偏有一部分患者就喜歡作死,作大死。
“裡面的兩個患者,誰是主治?跟我介紹一下基本情況吧。”
“我就不進去了。”
江飛看向身後的包括梁化棟在內的四個內科大夫。
“主任,這兩個患者都是我負責的。”
“2號病床患者是胰腺炎,是從肝膽科轉到咱們內科的。”
“3號病床患者是肝硬化。”
江飛聽著梁化棟的介紹,點了點頭,然後沒有多說什麽。
自己不是神,也沒辦法接管所有患者,否則還要醫院幹什麽,要科室大夫幹什麽?
當然這兩個病都比較棘手,但再棘手也需要努力醫治,不能糊弄患者。
既然選擇內科,就是患者對中醫的信任,中醫人不能辜負了人家這一番信任。
“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跟我說就行,好,繼續巡房。”
江飛沒有傻到接手梁化棟的患者,但還是提醒了梁化棟,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自己。
梁化棟也知道江飛這話的意思,也沒多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而已。
中醫的脾氣其實都比較倔強的,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喜歡啃硬骨頭,梁化棟也是如此。
況且他行醫超過二十年,讓他認輸也不容易。
接下來的時間,江飛帶著他們繼續巡房。
203病房沒有江飛的患者,但是有梁化棟和方沃寧的患者,所以江飛耐心的看著他們問詢,複診。
差不多十分鍾時間,江飛帶著他們繼續巡房。
204病房有自己的患者,而且還是個小孩子,局灶性腎炎,尿血的小患者,韓文青。
這小患者已經住院至少半個月了,從年前到年後,江飛也看過兩次。
時隔一周的時間,江飛再一次走進204病房。
四號病房的環境比其他病房都要安靜許多,因為只有韓文青這一個小患者,暫時沒有入床其他患者。
內科也有意無意的讓這小孩子單獨住一個病房。
韓遠洋剛給兒子喂了半碗粥,給他擦擦嘴。
江飛進來把他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彈起來,朝著江飛拱手致謝。
“江副會長,恭喜啊。”
韓遠洋每天都在醫院陪護,也知道江飛出差去松江地區的事情,甚至還知道江飛選為中醫藥協會副會長之責。
江飛擺了擺手,沒和他聊這個話題,而是走上前來,滿臉笑意的望著這小家夥。
這個一直吵嚷著要跟自己學習中醫的小家夥,要跟自己行醫治病的小家夥。
江飛還真挺喜歡這個韓文青的,小家夥眼睛有神,一看就是個心思靈活的孩子。
這樣的人行醫,只要心腸不壞,絕對錯不了。
如果不是怕耽誤人家孩子的未來,江飛還真想收他為徒,教他從醫。
幸虧這個想法不被塗松軍知道,不然塗松軍就要哭了。
我連工作都不要了,跟著你來江縣,就是奔著你來。
結果你不收我,你主動去收別人。
“怎麽樣?這幾天還尿血嗎?”江飛問著。
“孩子現在不怎麽尿血了,顏色也基本上正常,就是略有些泛黃。”
“年後的這八天,好像也就是大年初二,有過血尿,但很快就排走了。”
韓遠洋在一旁急忙回答著江飛,其實不用回答,江飛也能自己看。
他掀開被子,看了眼導尿管的袋子,的確顏色有些黃,略微有些血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尿常規做了嗎?”
中醫內科也是有檢查項目的,畢竟大環境已經屬於中西醫結合了,所以雙方實際上誰也離不開誰。
江飛也沒辦法讓內科隻用中醫手段,那就不是為中醫好,而是迂腐之極了。
他從來都不反對一些適度的,對患者有好處的診療手段。
但前提是有必要,如果沒有必要,只是純粹為了醫院創收,給患者增加額外負擔,那就沒必要。
另外中醫的四診不能少,既然來到內科,就要以中醫為主。
檢查項目可以有,但只是輔助作用,看一看患者恢復情況如何,僅此而已。
如果中醫真的有效,那麽一些數據肯定會回到正常數值。
說白了這些檢查手段,就是為了給中醫正名,我們的治療手段同樣有效。
不用三素一肽,一樣能夠讓患者恢復正常指標,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
所以這些檢查,並不是給他們醫生看的,而是給患者以及家屬看的,讓他們心安理得。
“做了兩次,這是單子。”
韓遠洋在旁邊的床頭櫃拿起來兩張單子,遞給江飛。
“第一次做是年前,那個時候紅血球(++),尿蛋白(+)”
“第二次就是昨天,紅血球(-),尿蛋白是(+-)”
江飛看了眼結果,點了點頭笑道:“減輕很多,在西醫這邊說明還是有炎症,尿蛋白還沒有完全轉陰。”
“我把個脈。”
“先伸舌頭看看。”
江飛拎著椅子坐在病床頭,拽著小家夥的左手,按在他左手寸口脈。
韓文青乖巧的睜開嘴巴,江飛掃了眼,點了點頭:“好了。”
舌苔薄黃微膩,舌質正常。
江飛現在把著脈,脈象略細偏弦。
江飛收回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腋下溫度,不高。
由濕熱下注,且久病多虛導致腎陰不足。
但現在經過江飛的藥方調理之後,這種濕熱下注減輕很多,但還是體內多虛,畢竟久病多虛,這是肯定的。
“飯量怎麽樣?食欲還好嗎?”
江飛收回手,給韓文青蓋好被子,站起身來再問韓遠洋。
韓遠洋回答道:“最近食欲還行,就是有些時候腹脹,大便有些不成型。”
“這是肯定的,文青患病時間久了,腎陰虧損,必然傷了中土,也就是脾胃。”
“這樣吧,先給他開健脾補腎的藥物,輔佐清化之藥。”
“先把身體養回來。”
江飛從兜裡取出處方單,胸兜的油筆也取了下來,唰唰的寫了一個方子。
其實從進入病房之前,江飛已經所思所想的差不多。
按照他的預計和推斷, 韓文青的病情進展到什麽程度。
果然把脈加看診,全都和自己所推斷差不多。
這藥方也就不用此刻想,早就存在腦中,直接寫出來。
“女貞子三錢,旱蓮草三錢,生地三錢,熟地三錢…”
“太子參三錢,白茅根五錢,益母草三錢…”
“我先開兩周的量,吃過之後,你帶著孩子再檢查一下尿檢,順便做個尿培養,我估計文青的病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當然你們如果信得過我江飛,也可以不做那些東西,主要是讓你們家屬看了安心而已,但對我沒什麽參考意義。”
“畢竟我看病,很少看這些。”
江飛把油筆放回胸兜裡面,將處方撕下來放在床頭櫃上。
“等護士進來,交給護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