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手手、王光耀糾結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門。
低頭瞅了一眼身邊的那個女孩,他咳嗽了一聲:“你也是……被叫來的啊?”
他身邊的女孩聽著他的話,抬起頭、朝著他那邊瞧了一眼。
這一眼多少帶點陌生了。
這讓王光耀有些尷尬。
他和這個女孩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不說之前在自家親戚家裡看到過,就憑著祁光是王偉正朋友、他們之間也多少見過一兩面。
只不過哪怕是到了現在,他跟這個女孩的關系還是跟第一次見面一樣、對方完全記不起自己。
撓了撓頭,王光耀歎了一口氣。
他們現在正待在“先知”的門外。
原本先知叫他們,似乎是想要跟他們說什麽東西。但是後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黑發女生先他們一步走進房間,因此他們不得不停在外面。
房間裡的聲音不算小,不過因為隔音問題,王光耀也只能聽到一些詞語。似乎是什麽……“鄒野”,“百鬼”這樣莫名其妙的詞匯。
大概是指代某個重要的人或組織。
王光耀心裡這麽想著,對於這一點無比篤定。
自從王偉正把他拉近那個隱藏在現實之下的、光怪陸離的世界之後,他就顯得多少有些頹廢了。
如果說什麽都不知道的話,那還能當個無憂無慮、快樂幸福的米蟲。但是一旦抬起頭,看到密布在天穹之下的烏雲,多少都會覺得腦殼痛。
王光耀現在就感覺自己腦殼痛得要命。
或許是因為之前在廢棄醫院的經歷,又或許是因為自身性格問題,在得知了未來可能會變得比現在更糟糕以後、王光耀瞬間就不想努力了。
倒也不是說感覺努力之後就毫無用處,純粹只是感覺,比起參加日常的學習生活、他更應該學的是某些能夠在未來保存自己的手段。
學好數理化,怎麽保證自己未來在怪物面前不被對方手撕了?
難道說自己背乘法口訣表,還能讓那些異種驚為天人,把自己奉為座上賓不成。
所以說王光耀並不像是王偉正覺得那樣徹底變成一個廢人,他只是感覺目前學習的東西很難作用在日後,所以琢磨著應該怎麽去學一點日後能傍身的技巧。
這也不能怪王偉正。
最近王局長實在是忙的很,沒什麽功夫去管王光耀,而王光耀自己還是有父母的、雖然平日裡不怎麽常見,但是偶爾也會電話聊聊天之類的。
而這麽一聊天,直接讓王光耀的父母嚇了一大跳。
他們突然發現,最近兒子似乎不怎麽喜歡上學了,缺課曠課時常可見。除此之外,他似乎還經常混跡在各種特殊地區內,有的時候還會被人當作形跡可疑的家夥報警抓起來。
除此之外,他的開銷也逐漸變大。按照王光耀父母的觀察,他們孩子經常會在一些店鋪裡購買什麽蛋白粉、睾酮之類的玩意兒,看上去像是在籌謀什麽奇詭的方案。
而且跟他們通話的時候王光耀也表現得相當心不在焉,經常會聊著聊著就神遊天外、似乎是想到了很遠以後的事情,言談之間帶著讓父母摸不著頭腦的滄桑和糾結,跟此前高考時候選志願一樣遊移不定。
種種的一切都讓王光耀的父母覺得,他們孩子大概是遇到什麽大事了。不是校園貸,就是被哪個家夥騙了重要的東西。
所以他們找上了王偉正。
而王偉正想了想,覺得最近這段時間讓王光耀腦殼痛的,似乎只有前不久的那場晚宴。
所以他琢磨了一會兒、就覺得應該是王光耀開啟了擺爛模式,
覺得馬上世界末日了、所以可以不用再努力了。面對這樣的情況、王偉正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
一方面他是一個相當嚴肅的人,不知道應該怎麽把王光耀拉回他認為正確的道路;另一方面還是因為,他現在實在是太忙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覺得白令應該會有辦法。
不是因為對“先知”的身份,或者說,不僅僅是因為白令的身份。
王偉正會這麽想,是因為他瞅了一眼、發現白令手底下的人多少都帶點年輕和天真。
把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教育,大概白令在指導天真純樸的年輕人上蠻有一套的。至少明晝之中有不少王偉正都覺得頗有天賦的人,像是丁炎、季千琴等等,更不用說後來被拐進去的宋清辭。
這麽看來,白令大概在規劃人生上有自己的獨到見解,把王光耀交給他、王偉正放心。
至少比王偉正自己來好。
王偉正思考了一下,覺得如果讓自己來給王光耀規劃道路、那麽他很可能會把他隨身帶在身邊,然後扔一把刀給他、再給他安排幾個異種,接著就把他們關在籠子裡面,在確保異種不會殺死王光耀的前提下、狠狠地操練他。
他對這一套熟悉得很——因為王偉正自己就是這麽被青光操練過來的。
讓王偉正體恤下屬還行,讓他去手把手指導一個從零入門的新手,那可真是太難為他了。
別說王偉正了,青光自己也不太會帶娃。不然也不至於他碰到的一個安見修、一個王偉正,看起來都多少帶點莫名其妙。
這麽看來,還得是白令!
作為當事人的王光耀當然不知道自己叔叔心裡是怎麽想的。
他現在只是感覺越發尷尬了。
在咳嗽了好半天之後,他還是沒能琢磨出什麽用來拉近兩個人關系的話題。
總感覺不管自己說什麽,對面那個叫做“韓千秋”的女孩都會用純淨如同湖水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不發一言、僅僅只是旁觀。
這樣的人,哪怕讓那些社交恐怖分zi來,恐怕都得麻爪。
王光耀自認為他的社交水平應該不算太差,但是最終還是在韓千秋的面前折戟沉沙。
好在最後,還是開門的聲音打斷了王光耀的尷尬境地。
“吱呀”一聲,古銅色的木門從中間開合,照出內部的簡單陳設。
明亮的光線從門內透出來,伴著有規律的腳步聲,灑落在王光耀前面的地板上。
他抬頭看了一眼,隻發現一個長發飄飄、明麗異常的少女踩著溫婉的腳步,緩緩從門內而出。
注意到王光耀的視線,女孩扭過頭,朝著他笑了笑。
“你好,”她用不是很熟練的國語說道,“到你們了。”
不是國人啊?
王光耀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是島國那邊的?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心裡一邊這麽想著,他一邊趕緊點頭:“謝謝,謝謝。”
作為一個剛入行不久的小萌新,王光耀可太懂這些看起來光鮮亮麗、毫無威懾的家夥,其背地裡都會是怎麽樣的大佬了。
別的不說,就光是現在房間裡面那個面色蒼白、看面相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不也是被自己的叔叔都信任的絕對大佬嗎?
所以說王光耀別的沒搞明白,起碼“姿態一定要放低”這件事情,他現在已經融會貫通。
被他這麽一搞,那個女孩很明顯微微一怔。
她看了王光耀一眼,笑眯眯地朝著他點點頭,然後離開了走廊。
只剩下王光耀和韓千秋兩個人湊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看著。
過了一會兒,還是王光耀率先鼓起勇氣。
他敲了敲木門,然後大著膽子說道:“你……你好,我是王光耀……”
沒過多久,門內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請進吧。”
得到了允許的王光耀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偷偷看了旁邊的韓千秋一眼,發現這個小女孩還是那樣面無表情之後,只能暗自咬牙、推開木門。
剛一打開木門,他就看到寬大的木桌後面正坐著自己熟悉的身影。
白令靠在椅子上,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示意兩個人坐下。
王光耀和韓千秋同時上前兩步,各自找了一個椅子坐下來,身材一高一矮、看起來像是多米諾骨牌。
而白令則是直起身體,推開自己面前的茶杯,隨口問道:“大紅袍和珍珠奶茶,按照使用說明來看、大概沒有過期。如果有必要,你們可以隨意端起來喝。”
他笑著說道:“我只是和你們稍微聊聊,並不是拷問、也不是指責,就當是朋友之間暢談一下人生、述說一下理想就好。”
聽著他的聲音。
王光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杯。
果不其然,他面前茶杯裡面正漾著淺淺的波紋,大概是才泡上不久、溫度和口感應該非常完美。
……如果不是裡面是珍珠奶茶的話,王光耀大概會感覺很舒心。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韓千秋,才發現那個女孩已經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抿起來,注意到王光耀的視線之後、她過腦袋,不解地看著她。
看著韓千秋這副模樣,王光耀實在是沒有辦法把交換飲料這件事情說出來。
按照正常情況,不應該是他喝紅茶、而韓千秋這樣的女孩喝珍珠奶茶嗎?
……雖然他確實很喜歡喝甜的東西。
抬頭看了一眼白令,察覺到這個先知眼中的笑意,王光耀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已經被看穿了。
他只能尷尬地捧起珍珠奶茶,放在自己的嘴邊、然後用牙齒咬著奶茶的杯壁。
……真好喝。
王光耀為自己這麽乾脆利落地放棄而感到羞愧。
白令則是笑著看向王光耀。
他還記得自己前不久第一次看到這個男孩的時候。
總感覺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別的不說,魔女自己都打了一次、而且這中間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確實讓人覺得過了很久。
“王偉正說,你是對未來的生活看不到什麽希望,”白令說道,手中的筆點在本子上,“因為缺失了能夠努力的支點,以至於連日常生活都變得混亂起來。”
聽到白令的聲音之後,王光耀放下茶杯、表情有些急。
他剛想要開口說什麽,但是卻被白令打斷:“當然,這只是王偉正本人的想法。”
“他是一個看人很準的家夥,但是因為性格比較嚴肅剛正,而且保守古板、所以對於很多新的東西看法偏向於中立,這很正常。”
白令放下手中的筆:“我知道你本人的想法肯定不是如此。雖然我們見的次數還不算多,但是我相信你並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不然的話,在廢棄醫院的時候、你早就拋下自己的同學逃命了。”
“讓我猜猜,你之所以搞亂自己的生活、是因為你覺得現在投入的東西在未來不能夠收獲既定的結果?”
白令平靜地說道:“你想要學的東西,並不是眼下你正在研習的,而是某些……更加實際的技能。”
“比如說,跟你的叔叔一樣,將使用刀劍成為幾近本能的呼吸,又或者是祁光那樣、在針對異常事務總能夠冷靜應對,毫無破綻……”
看著王光耀,白令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又或是像我一樣,永遠快人一步、將命運的漣漪盡收眼底?”
聞言。
王光耀的眼神猛然一亮。
他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身體猛然前傾:“可以嗎?!”
如果說王偉正、祁光僅僅只能稱得上向往,那麽“預知未來”……這幾乎是不加掩飾的誘惑了!
眼中的笑意越發濃鬱,白令身體微微後仰:“當然不行。”
“每個人的能力都是自己挖掘出來的,就如同很少有人一出生就知道自己長什麽樣一般,從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長處,“白令說道,“你以為你的叔叔是花了多長時間才找到自己的專精,你又覺得祁光是猶豫了多久才推敲出無數個可堪一用的方案?”
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白令的聲音逐漸平靜:“所以你現在的問題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在應對目標的時候使不上勁。恰恰相反,你現在真正需要面對的問題是——你太好高騖遠了。”
“這段時間你的精力太過分散,雖然嘗試了很多,但是始終找不到真正適合你的東西。可惜時間的緊迫又讓你不得不急切行動,並且構成了一個死循環。”
“這個過程大概會持續到你找到真正擅長的東西之前,可能是一個月、可能是一年,甚至可能是……一輩子。”
聽著白令的聲音,王光耀張了張嘴。
但是最後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他自己也隱隱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現在太過急躁了,拚命想要找到真正能夠傍身的技巧,卻忘記了這些技巧可能需要的是持之以恆的鍛煉。不然,它們很難成為王光耀真正的助力。甚至於,它們可能根本不會出現。
瞥了一眼糾結的王光耀,白令微笑著說道:“當然,急躁也並非是單純的壞事。有的時候,讓自己的心態保持一點壓力,對你也有好處。”
他將筆隨手扔了出去,並且準確命中了王光耀身後的垃圾桶:“事實上,普通人也並非不能夠成為對付異種的獵人。我認識一個人,雖然年齡還小、甚至高中都還沒有畢業,但是她卻在槍械上具有驚人的天賦。在前不久發生的一場陰謀之中,她就憑借自己槍械的天賦、保護了自己的同伴,並且撐到了援軍的到來。”
槍械……
看著白令,王光耀的眼神又閃爍起光芒:“難道說,您的意思是我有槍械……”
“不,”還沒等他說完,白令就打斷了他,“就像是我之前說的那樣,每個人的天賦都是不同的,沒必要生搬硬套。”
“我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她作為一個此前從來沒有碰過槍的人、在經歷一些特殊情況之後,竟然能夠將槍械使用的如此完美……”
白令平靜地說道:“同樣的,你也能夠做到。”
“每個人的命運軌跡是完全不同的,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體悟到的深刻道理、在細微的催化之下就會盛開出漂亮的鮮花。你也是如此——你想象不到的天賦,只需要經過一點小小的引導,就能夠長成壯觀的參天大樹。”
身體微微前傾,白令微笑著說道:“而我就有這樣的能力。”
“你大概沒有忘記我的名字是什麽,對吧?”
聞言,王光耀愣愣地看著白令。
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難道說……您……!”
看著莫名激動起來的王光耀,白令微微頷首。
雖然他其實現在什麽都不懂,但是不妨礙他拿套話給王光耀畫大餅。
他又不是能夠看到幾十年後的未來,鬼知道未來的王光耀適合什麽。
而且王光耀也不是日記本上記載的強者,對於他的培養方案、其實白令也沒想好。
不過有一句話倒是真的。
有他在,王光耀還真能少走很多彎路。
至少現在先把他帶在身邊吧,別的不說,起碼他的腦子挺好。最近王偉正又不忙,估計也顧不上王光耀。真要讓王光耀就這麽蹉跎下去,恐怕他真的就一事無成了。
雖然說麻煩是麻煩了一點,但是反正王偉正都做過承諾了,白令也不介意為了這個國內最強戰力稍微多費點功夫。
因此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才開口說道:“待會兒,我給你發一部手機,那裡面有明晝的人工智能。”
“通過這個人工智能,你去找一個叫‘葬儀師’的人,”白令說道,“她會告訴你,你接下來應該鍛煉什麽。”
作為人類力量的天花板,林柩當然是會鍛煉的。
而且她的鍛煉方法,連王偉正都找不出什麽毛病來。
有她幫忙看著,恐怕王光耀會累到沾枕頭就睡的地步。
盡管鍛煉身體可能沒啥大用,但是好的體魄還是能夠讓他在未來遇到麻煩事都輕松一些。
而且還能省掉去健身房找教練的錢。
自己還真是貼心,幫王偉正又省了一筆。
等以後得找個時間去跟他算算帳,看看能不能從那個工會裡面多榨一些資源出來。
這麽想著,白令再次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吐掉嘴巴裡的茶葉。
之後呢,就把王光耀帶到新海,讓他去見見世面。
嗯,完美的安排。
這麽想著,白令就朝著王光耀擺了擺手:“行了,下去吧。”
看著白令這樣的動作。
哪怕心中的激動難以抑製,王光耀還是強行壓製了自己躁動的心緒,朝著白令彎腰說道:“是!”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屁顛屁顛地離開了白令的房間,去找大廳的織網者要手機了。
而白令則是看了一眼王光耀的背影之後,就把視線重新轉到韓千秋的身上。
這一次,他的臉色就沒有之前那樣溫和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開口說道:“我在考慮,應該怎麽稱呼你。”
“到底是叫你韓千秋,還是叫你……蒼白女士?”
聽到白令的這句話之後。
韓千秋終於抬起頭,默默地看著白令。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說道:“蒼白女士……我不知道。”
“不過,我感覺很熟悉,”她的眉毛微蹙,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我……是她嗎?”
看著面前的少女, 白令的臉上毫無訝色。
他平靜地開口說道:“你可以這麽理解,不過,這並不絕對。”
說著,白令的話鋒一轉:“我想起了初次和你見面的時候,從你的身上感覺到了那股和我有些相似的死氣。此前的我認為,這或許是因為你過去的經歷。”
“但是後來,我在某個人的身上也感覺到了和你相反的氣息。只不過,她有著死人一般的容貌,卻帶著燦爛的生機。”
“而你則是有著端麗的容顏,然而身上的死亡氣息卻怎麽也擋不住,”他說道,“所以說我想,你們之前大概確實是互補的。”
“不過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蒼白女士從自己身上分離的另一半,竟然會成為一個人類。看起來不僅僅是‘生’和‘死’,連‘異種’和‘人類’,都是她對立的一部分?”
想到這裡,白令低笑著說道:“有意思,難怪她能夠成為踏上王座的人之一。”
聽著他的聲音,韓千秋的表情除了一開始的茫然之外,毫無變化。
她靜靜地看著白令,眼神仿佛一平如洗的湖泊,雖然美麗、卻了無生氣。
“能……跟我稍微講一講嗎?”韓千秋低聲說道,“蒼白女士的……事情。”
聞言,白令淡淡地說道:“當然。”
他將自己的筆記本攤開來,翻轉一百八十度之後、呈現在韓千秋的面前。
韓千秋看了一眼之後,杏仁一般的瞳孔微微一縮。
此時此刻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副細致入微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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