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劉仁軌搖了搖頭:“兵法之道,避實而擊虛也。敵營乃賊之巢穴,賊人新敗之余,必收拾余燼,背城借一,上下同仇敵愾,有求死之心,不可當其鋒也!”
“那應該怎麽做呢?”
“我在河邊造船立寨,虛張聲勢,做渡河狀。彼集眾於河邊,嚴加防備,後必空虛,而我出別部從上遊渡河,抄掠其後,彼見狀必出兵救之,然後我再以大軍渡河,必能破賊!”
聽到這裡,金法敏已經聽的是目瞪口呆,為劉仁軌的韜略所折服,半響之後他斂衽下拜道:“上國兵法,妙參天機,非海東小國所能及,學生還請以師事之,得授一二!”
劉仁軌聞言笑了起來:“殿下也曾讀過《漢書》吧?”
“讀過!”
“那就先去看看韓彭英盧吳傳吧!”
“韓彭英盧吳傳?學生記住了!”金法敏趕忙躬身拜謝。
(劉仁軌這一戰的謀略借鑒的是韓信渡黃河破魏王豹,當時韓信從關中出兵,魏王豹屯扎重兵於黃河的蒲阪渡口,據守河東。韓信便假裝要從蒲阪渡河,實際上卻領偏師用簡易的渡河器材從上遊的韓城渡河,襲擊魏都安邑(即運城),魏王豹得知後回師救援,灌嬰則乘機領主力從蒲阪渡河,然後擊敗疲於奔命的魏軍。在這次戰役中,韓信巧妙的運用假情報和隱蔽迂回的戰術,克服了地理上的巨大障礙,避實擊虛,調動敵人,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是我國古代軍事史上的著名戰例。韋伯這裡想多說幾句,很多歷史穿越文噴儒生,認為他們不懂軍事雲雲,耽誤中國發展。其實這是一種對中國古代歷史的歪曲,諸子百家基本都誕生於春秋中後期,戰國初期。在那樣一個禮樂崩壞,戰事頻發的時代裡,任何學說如果不能富國強兵,救亡圖存都是無法生存下去的,儒家也不例外。像《左傳》、《漢書》、《周禮》、《禮記》、《儀禮》的經學史書中就有大量的兵製、政製、戰史、地理志、組織學內容,然後與兵法書籍相互結合,一個受過完整士大夫教育的貴族青年,必然也受過相當的軍事教育。所以像諸葛亮、曹操、袁紹以及本書中的劉仁軌,都是上馬能治軍打仗,下馬即可治民。只是宋代以後科舉制度日漸發達,為了考試的標準化和公平性,考試內容也漸漸狹窄和形式化,那些與軍事相關的內容也漸漸被剔除出去,最後變成了純粹的文字遊戲。但這並不意味著當時的士大夫不懂軍事,因為考試歸考試,實踐歸實踐,大部分士大夫在取得功名之後,都會花費時間去學習所需的知識,比如《讀史輿方紀要》等書籍便是如此。甚至一些考不上功名的儒生也能利用所學的知識用於軍事,比如太平天國的軍製就是來自《周禮》,明清兩代繼承遇到外敵一般都是由有功名的鄉紳組織團練自保。)
在劉仁軌的巧妙調動之下,道琛進退失措,先後兩次慘敗於新羅與唐聯軍,死傷萬余人,被迫放棄熊津江岸邊的聯營,退守任存城,一時間形勢大為改變,通往泗沘城的道路已經被打開了。
“老師,請看!”金法敏恭謹的向劉仁軌拱了拱手:“百濟賊眼下已經退守任存城,我們眼下是應該進圍任存,還是前往泗沘城,與王師會師呢?”
“自然是會師!”劉仁軌毫不猶豫的答道:“我們眼下兵不滿萬,還是盡快與泗沘城守軍匯合為上!”
柴川柵。
王文佐是被嘭嘭的打年糕聲吵醒的,他打了個哈切,從床上爬了起來,
裹著毯子來到窗旁,黑煙從鐵匠鋪的煙囪冒出,被風吹得向西偏斜,越過河面,幾個百濟婦女正在圍在石舂旁,打著年糕,孩子們正在四周打鬧嬉笑。在他的眼裡,這簡直是再美麗不過的景色了。是呀,馬上就要過年了,這還是自己在這個國家度過的第一個上元節(元宵),哪怕是戰爭,也應該為這個節日停上兩天吧? 王文佐的計策起到了效果,跟隨阿普等人回來的有兩三百人,幾乎都是有還在吃奶孩子的,王文佐下令交還房屋,反正寨子裡有足夠的空房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回來的人越來越多了,王文佐下令對歸來之人皆予以清查登記,注明其姓名、年齡、擅長技能,小心保存,經過十余日後,返回的人口約莫有六成左右,估計沒有回來了是投靠附近的村落了。有了這些人力,王文佐下令修補城牆、射塔,加深壕溝,以為長久之計,而柴川柵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砰砰!
“是桑丘嗎?進來吧!”王文佐轉過身來,看到門被推開,相比起在泗沘城的時候,他的腰圍要大了一圈,看來必須管管這家夥了,不然這樣下去恐怕連馬都上不了了。
“郎君!又有三個村寨來使者來了!”桑丘一邊往桌子上擺碗筷,一邊說:“他們願意納質繳賦!”
“嗯,讓君岩去處置吧,錢谷方面的事情他很擅長!”王文佐一邊穿衣,一邊吩咐道。
“是!”桑丘應了一聲,卻沒有離開,王文佐有些訝異的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桑丘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方才去寨門口的時候,聽前來乞降的酋長隨從說,前些日子唐人與新羅聯軍在熊津江附近大敗百濟人,屍體飄得滿江都是呢!”
“有這等事?你確定?”王文佐聞言大喜,趕忙問道。
“確定,那廝以為我是唐人,所以說話時毫無忌諱,我聽的很清楚!”
“好,好,你馬上把那個隨從帶來,我要嚴加詢問!”王文佐笑道,自從上次剃發之後,他就不再像百濟人那樣留辮,而是如唐人一般穿著打扮,只要不開口在百濟人眼裡與唐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