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聰和尚!”王文佐低咳了一聲:“這舍利子應該不屬於定林寺吧?”
“不,原本珍藏於彌勒寺的佛塔之中!”
“那就好!”王文佐松了口氣,笑道:“那你還猶豫什麽呢?莫非你不希望重建定林寺!”
“不,那怎麽會!”慧聰搖了搖頭:“只是這舍利子乃是百濟的國寶,我怎麽可以為了重建寺院就將其出賣給——”
“哈哈哈!”王文佐突然笑了起來:“慧聰你真是糊塗呀!”
“糊塗?”
“我問你,為何舍利子從何而來?為何是百濟的國寶?”
“舍利子是貴國大隋天子相贈,其可弘揚佛法,度化人心,家國安泰,千秋萬歲!”
“大隋天子贈汝、高句麗、新羅各一舍利子,可三國依舊攻殺不止,生靈塗炭,自己也二代即亡,宗廟不保;百濟建佛塔供奉舍利子,不可謂不恭敬虔誠,而如今王都被破,王族貴胄遷往長安,哪有家國安泰,千秋萬歲?”
“這個——”慧聰頓時啞然,王文佐這番話倒是直戳心底無法辯駁,幾分鍾後他才反駁道:“興許是百濟侍奉佛法不夠虔誠,所以——”
“呵呵!”王文佐笑了起來:“這個問題我們就不要爭論了,畢竟誰也沒法知道當初百濟人是否虔誠。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僅靠舍利子並不能讓家國安康,對不?”
“既然你覺得舍利子並沒什麽用處,那為何又向我索要?”
“不是我要,而是皇后陛下要,你明白嗎?”王文佐冷笑道:“我輩武人就像那箭矢一般,唯人所射,聽命行事罷了。慧聰和尚,我也不瞞你,皇后陛下已經派了貴人前來,為的就是這舍利子。聖旨一旦發出,那就如離弦之箭,再也無法挽回,哪怕那舍利子藏在天邊,最後都會被找到,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與其被別人找到,不如你找到,至少還能讓定林寺重建!”
慧聰垂下頭一言不發,顯然他聽出了王文佐話語中的威脅之意。王文佐也不催逼,只是靜靜等待其作出決定。
“其實貧僧並不知道舍利子現在在哪裡!”慧聰抬起頭來道。
“無妨,只要有線索即可,追查是我的事情!”王文佐笑道:“只要最後能找到舍利子,都算你的功勞!”
“如果真的能找到舍利子,皇后陛下真的會下旨重建定林寺?”慧聰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呵呵!”王文佐笑道:“慧聰和尚你還在擔心什麽?皇后陛下下旨尋找舍利子,這說明她崇信佛法。崇信佛法之人興建佛寺很奇怪嗎?至於花費自然是有百濟人自己承擔,最多她撥發幾百匹絹布,免去半年捐稅便是了,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又有什麽為難的?你與其操心這個,不如操心怎麽才能找到舍利子吧!”
“舍利子原本在彌勒寺佛塔的地宮之中!”慧聰和尚低聲道:“王都陷落時,彌勒寺的定遠和尚取出金瓶,逃出來了。”
“定遠和尚?好威風的名字!”王文佐笑了笑:“那舍利子就在金瓶之中?”
“是的,舍利子乃是佛寶,必須放在七寶裝飾的金瓶之中!”
“嗯,那這定遠和尚現在在哪裡?”
“我在道琛法師那兒的時候見過他一面,也正是因為這個才知道舍利子在他那兒,但現在在哪兒就不知道了!”說到這裡,慧聰抬起頭來,小心的看了王文佐一眼,唯恐對方因為線索在這裡斷了而發火。
“嗯!”王文佐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麽說來,
至少不是毫無頭緒了,慧聰和尚你先去休息,等天亮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對於柳元貞來說,隅中(上午九點到十一點)時分的訪客是極為少見的,甚至可以說無禮的,依照長安與洛陽上流社會的風俗,這個時候還正是好夢未醒的漫漫長夜哩!他們還得再過至少一個時辰,才開始所謂“今天”的這個旖旎絢爛的好日子。因此不難理解當他得知王文佐到訪時的驚訝和惱火。
“這個無禮的蠻子!”柳元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惱火的罵道。
“是,是,那小人就先去將這廝斥退了,讓他午後再來?”家奴小心的問道。
“罷了,帶他到書房吧!”柳元貞擺了擺手:“這麽早來, 應該是有什麽要緊事,這裡不是長安,也隻得將就些了!”
家奴早已習慣了柳元貞的反覆無常,他磕了個頭,退出門外。柳元貞輕拍了兩下手掌,外間的侍女趕忙進來侍候他洗漱穿戴,他不禁搖了搖頭:“這個鬼地方真是不能多呆,要盡快把差使辦完了回去!”
待到柳元貞走進書房,王文佐與慧聰已經等候了兩刻鍾,兩人趕忙向柳元貞下拜,行禮如儀後,王文佐指著慧聰道:“郎君,這位知道舍利子的下落!”
“什麽?”柳元貞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飛:“當真?”
“不錯!”王文佐將慧聰昨晚所說的那些話重述了一遍,最後道:“不過下官鬥膽向其承諾,如果從他這條路上找回舍利子,皇后陛下將會下旨重建定林寺,還請恕罪!”
“無妨!若非如此,如何能讓他出力尋找!”柳元貞倒也不是那種死板之人,他點了點頭,對慧聰道:“本官乃是少府互市監柳元貞,出行之前皇后陛下曾有言,若能找回舍利子便可便宜行事,重修寺廟之事絕無問題!”
由於語言的障礙,慧聰雖然聽不懂柳元貞說的什麽,但那種上位者特有的氣度和威嚴卻是做不了假的,他猶豫了一下,對王文佐道:“王參軍,貧僧有一個無禮的請求,口說無憑,可否——”
“你想落到紙上?”王文佐笑道。
“正是!”慧聰小心翼翼的答道。
“我可以幫你轉達,但同意與否那就不是我能定的了!”王文佐笑了笑,向柳元貞轉達了慧聰的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