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先試工一天吧!”王文佐對一旁的柳平吉道:“要注意給鋸條降溫,防止其過熱,其他人不要湊近,免得發生事故傷人,都記住了嗎?”
“都記住了,請參軍放心!”柳平吉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動鋸木機,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和父親原本用來鑄造佛像、香爐的手藝,居然還能用在這些機械上,相比起那些或莊嚴、或優雅、或威武的神佛塑像,那些奇怪的齒輪、扳機、連杆似乎要有趣多了,也有用多了。
王文佐看柳平吉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還是不放心:“桑丘,你派兩個士兵站在鋸木機邊上,除了工人不許有旁人走近,否則一律趕出去!”
將這邊安排停當了,王文佐趕忙往船塢那邊去了,相比起上頭交給的製造弩炮的任務,其實王文佐更在乎的是造船。
原因很簡單,弩炮只能用來殺人,而海船能做的可就多了:貿易、捕鯨、劫掠、逃難乃至殖民,不管自己的官職有多高,爵位有多重,也只是人臣,而每個船長在自己的甲板上都是國王。
“都準備好了嗎?”王文佐沉聲問道。
“已經好了,您請看!”監工袁飛伸出右手,指向岸邊的船塢。
百濟人是精於航海的民族,國都也不乏造船的工匠,但他們當時還不懂得在船塢中建造船隻。通常他們在岸邊架起支架,在上面建造船隻,待到船隻建好後,在地面鋪上稀泥,然後用人力將船拖入水中。
但這有兩個麻煩:1、假如潮水上漲,很可能會把建造到一半的船衝走;2、只能建造平底船,而無法建造太大的尖底海船,否則在拖曳入水時會傾倒,或者陷入稀泥中。
而船塢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最原始的船塢是一個靠近水邊的深坑,人們在坑中建造船舶,待到船造好後,將靠近水邊的那段土牆拆除,水湧入坑中,船自然漂浮起來,再將其拖入水中即可。
王文佐建造的這個船塢要先進多了,先在河岸便找一小段凹陷的河岸,然後修建土堤將其與河隔絕,隻留下供船隻進出的閘門,最後將內部的水排乾,船塢便造好了,約莫有三十五米長,十二米寬,五米深。
為了搬運材料方便,在船塢四周還豎起了十余根吊杆,王文佐仔細檢查了一番閘門和土堤,滿意的點了點頭:“袁飛,做的不錯!”
“這都是屬下份內的事情的事情!”
“下午我讓人送口豬來,讓船匠們吃頓好的,明天開工!”
當王文佐回到兵曹衙門,正盤算著應當怎麽把造船的花費摻雜在弩炮的費用之中,卻有軍吏前來,說劉都護相召。王文佐趕忙起身,笑道:“都護相召,可知是什麽事情?”
“屬下不知!”軍吏笑道:“不過劉刺史剛剛回來,應該是與其有關。”
“哦哦,多謝了!”王文佐打開抽屜,取出一貫錢來塞給那軍吏:“今後都護那邊若有事情還請先提醒一下,王某必有重謝!”
“不敢!”軍吏大喜,他銅錢納入袖中,壓低聲音道:“王參軍,都護請您去應該是關於運糧的事情!”
“運糧?你可知道從哪兒運到哪兒嗎?”王文佐趕忙問道。
“屬下也就是在門外聽到的一點隻言片語!”軍吏陪笑道:“再多就不知道了!”
“嗯!”王文佐點了點頭,便隨著那軍吏來到節堂門前,等待其替自己通傳之後方才進門。
“屬下拜見都護、使君!”
“免禮!”劉仁願坐在當中,
他揮了揮手示意王文佐坐下:“三郎,你所造的連弩果然厲害,劉使君憑借攻破了數處賊人的山柵,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繩索總算是松一點了!” “這都是劉使君調度有方,屬下何敢居功!”王文佐趕忙起身謙謝,相對於劉仁願,他對於劉仁軌要戒備的多,軍法無情,他可不希望哪裡得罪了這個頂頭上司,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王參軍不必謙虛!”劉仁軌雖然也在笑,但給人的感覺卻要頗為疏遠:“我出兵已經有一月,不知王參軍趕製了多少具?”
“完好的有六具!”王文佐微微抬起頭,用眼角的余光偷看劉仁軌的臉色:“不過工坊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材料充足,接下來就快了!”
“嗯,那可要抓緊了!”劉仁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王文佐無法從對方淡淡的笑容下窺看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下官遵命!”王文佐恭謹的拜了拜,方才重新坐下。
劉仁願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能夠感覺到王文佐與劉仁軌交談中的疏遠和戒備,這兩人中一個是自己十分看重和喜愛的下屬,而另一個則是未來的同僚,這讓他頗為不舒服,但又無法插手——畢竟沒人規定上司與下屬就一定要親密無間。
“王參軍,依照朝廷的旨意,開春之後就要出兵討伐高句麗了,蘇大將軍從登州渡海,直搗平壤城下,而我與雞林道大總管(即新羅)有饋糧之責!”劉仁軌的聲音四平八穩,但卻全無情感,王文佐小心的看了一眼,難道他心裡對於這個部署頗為不以為然?還是說他平日裡說話都這個樣子?
“三郎!”劉仁願咳嗽了一聲:“我與劉使君商量再三,都覺得運糧到平壤極為不易,你有何良策?”
從泗沘到平壤中間至少隔著三條大江(漢江、大同江、白村江),運糧過去何止是不易呀,這簡直是送死!
王文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在劉仁軌面前還是不要授人與柄的好:“下官以為,運糧之事,我們實在是力有不逮,還是從新羅人那邊比較方便些!”
“不錯,但朝廷既然有了部署,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劉仁願歎了口氣,看了劉仁軌一眼,才低聲道:“終究是要有所舉動的!”
“有所舉動?”王文佐也瞥了劉仁軌一眼,發現對方還是那副活死人的樣子,咬了咬牙:“下官以為,運糧之力不足,但牽製之效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