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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90章 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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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四個廟祝想乘著這個機會把你從廟祝的位置上拉下來,我說的對不對?」

「郎君果然英睿過人!」曹野那趕忙諛笑道:「小人就是擔心這個!」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王文佐冷笑道:「我可醜話說在前面,你若是想我幫你把那四個廟祝都殺了,那可是休想!這裡是長安,是有王法的地方,可不是哪裡的土匪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曹野那連忙笑道:「小人雖然是個胡人,但從曾祖起便已經遷居中土,向慕上國之風近百年,又怎麽會做出這等事!呵呵,呵呵!」

王文佐看著曹野那兩腮抖動的肥肉,哪裡還有心思陪他繞圈子,徑直道:「你有什麽事情便照直說,我已經有些累了!」

「是,是!」曹野那連連點頭:「小人是想,郎君能不能將小人這幾個教胞暫時請到某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住上幾天!」

「住上幾天?你這是什麽意思?」

「郎君,若是他們在廟裡,小人有些事情便不方便做,而過幾日他們回來了,便大局已定,小人也就不怕他們了!」說到這裡,曹野那怕王文佐不答應:「不用多,五天,不,三天就夠了!」

聽到這裡,王文佐對於曹野那的計劃也猜出個七七八八的,多半是這次暴亂之後他有什麽大動作,若是其余四個廟祝也在他就不方便。而如果那王文佐將這四人暫時拘禁起來,他就可以肆意妄為,而後來等到那四人回來若是怪罪曹野那自作主張,曹野那大可說先前那麽多人來擠兌,情況緊急,不可能等他們四人回來再做決定,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官府和擠兌的教眾身上。

「你這四個廟祝又沒有什麽罪過,我憑什麽將他們軟禁起來?」王文佐冷笑道。

「郎君請看!」曹野那顯然是早有準備,立刻從袖中取出一本書冊來,王文佐接過一看,裡面都是他那四個同事平日裡的各種罪過,從打死自家奴仆,賄賂官員,到偷漏稅收不一而足,足足抄寫了七八張紙,若是都屬實,莫說軟禁三四天,就算論個死罪都足夠了。

「曹東主,你是不是把有些事情搞錯了!」王文佐翻了兩頁,隨手往地上一丟:「我是熊津都督府的行軍司馬,不是京兆尹的老爺,你的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可不歸我管!」

曹野那撿起小冊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重新收入袖中:「郎君您可別忘了,這可是關乎到您那半庫金銀呀!」

「半庫金銀?」王文佐冷笑了起來:「看來在曹東主眼裡王某人是個視財如命之人了呀!」

「這倒不是!」曹野那笑道:「方才郎君在廟前的事情小人都看到了,您不但不是愛財如命,還是個輕財愛士的英豪。但天下間做事情哪有不要用錢的?而且越是大事,所要花用的錢財就越多,郎君您志向遠大,自然特別缺錢!」

曹野那的回答讓王文佐陷入了沉默,幾分鍾後他伸出右手:「把那小冊子給我!」

「喏!」曹野那心中大喜,趕忙雙手呈上小冊子,王文佐接過冊子,喚來外間守候的軍士,念出上面的四個人名:「你帶兩個人,將這四人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們商議!」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四名胡商在軍士的押送下走了進來,雖然強自鎮定,但還是不難從閃躲的目光和顫抖的指尖看出他們內心的驚惶,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曹野那的身影之後,目光中更立刻爆發出憎恨和恐懼。

「小人拜見王司馬!」四人齊聲道。

「都起來吧!」王文佐伸手虛托了一下:「你們四人都是這祆廟的廟祝吧?」

「不錯,

小人都是廟祝!」「很好,我聽說曹東主也是這祆廟的廟祝,那麽廟中之事便由你們五人處置,對不?」

那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為首的一人小心答道:「我們五人的確都是廟祝,但這祆廟乃是長安乃至關中信眾共有,我等五人也是受信眾托付處置廟中雜務而已!」

「雜務而已?」王文佐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那有哪些雜務呢?可否說與某家聽聽?」

「這個——」那胡商不敢與王文佐對視,目光卻轉向一旁的曹野那那邊去了,曹野那卻偏過頭去,並不理會他。

「這個冊子你們先看看吧!」王文佐笑了笑,隨手將那冊子丟了過去,那胡商伸手接住,剛翻看了兩頁,臉色便大變,他猛地轉過頭,雙眼向曹野那射出仇恨的光。

「這冊子上頭的事情是真是假?」王文佐問道。

「這上頭全然是誣陷之詞!」那胡商連忙道:「小人素來奉公守法,何曾犯下上面的罪過?」

「你說這些都是假的?那好,其他三人呢?」

另外三人此時也翻看了兩頁,聽到王文佐詢問,連忙道:「我等也是守法之人,這上面的都是誣告之詞!」

「那好,既然你們四人都說是假的,那本官也不能錯怪了好人,這樣吧!先將你們看管起來數日,待到查清之後再說,你們覺得如何?」王文佐笑道。

那四人也不是傻子,聽到這裡如何不知道這是對方設好的圈套,方才最先說話的胡商搶先道:「這位郎君,我等都是長安城裡的編戶齊民,便是犯下了過錯,也是京兆尹的差使,便不用勞煩您了!」

旁邊幾人也明白了過來,連忙齊聲道:「對,對,這冊子是何人的,明早一同去京兆尹衙門那兒論個明白!」

「用不著明早了!」王文佐笑道:「給我冊子之人就在你們面前,反正閑來無事,你們五個就在我面前辯個明白便是!」

曹野那聞言大驚,片刻前他還飄飄欲仙,覺得自己距離獨自掌握長安祆廟只有一步之遙,可一轉眼功夫形勢就顛倒了過來,本來倚為臂助的王文佐就這麽把自己推了出去,等他明白過來時,四名同僚已經圍了上來,眼睛如冒火一般,正惡狠狠的看著自己。

「果然是你!」

「你好毒的心腸,竟然想借機將我們四人除掉,自己吃獨食!」

「做出這等惡事,明尊不會放過你的!」

「狗東西,今日一定要殺了你!」

「不,不!」曹野那本能後退了一步,向王文佐懇求道:「郎君救我,郎君救我!」

「都給我住手!」王文佐厲聲喝道,當值的守衛拔出鋼刀,將曹野那與其余四人分隔開,在冰冷的刀鋒之下,那四名胡商的狂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為首的那人向王文佐道:「郎君,我不知道這廝向您許諾了什麽?不過這裡是長安,是有王法的地方!」

「我當然知道長安是有王法的地方,否則我把你們幾個一股腦兒都殺了,事後都推到那些暴民身上就是,何必現在這麽麻煩?」王文佐冷笑道:「你當本官喜歡摻和到你們這些邋遢事中去嗎?」

為首那胡商聽出王文佐的弦外之音,心中大喜,趕忙道:「郎君教訓的是,小人們的一點瑣事卻將郎君牽連進來,著實是不應該!經由郎君教訓,小人們一定痛改前非,謹慎行事,將這祆廟好生經營,絕不會再給郎君添一點麻煩!」

「嗯!」王文佐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其余三人:「那你們幾個呢?」

那三人趕忙應道:「我們也一樣!」

「那就好!」王文佐露出一絲笑容:「那這樣吧,你們四人先各自寫一個服辯吧!」

「服辯?什麽服辯?」

「你們還想裝糊塗?」王文佐冷笑了一聲:「這冊子上的事情是真是假?要不要我把你們送到京兆尹那

兒慢慢細查?」

王文佐的舉動把這四人搞糊塗了,為首那胡商小心問道:「郎君,小人愚鈍,還請您指點迷津!」

「這還不簡單?你們四人眼下有兩條路走,一條路是不寫服辯,那我天一亮就把這冊子和你們四個送到衙門去,最後如何處置那就看京兆尹得了;如果你們把這冊子上與你們相關的事情寫成服辯交給我,那我就既往不咎,只要今後你們如先前說的那樣,一心向善,那就當沒有這件事情,否則的話,就新帳舊帳一起算,明白了嗎?」

聽到這裡,那四名胡商總算是明白了王文佐的意思,顯然對方是想拿住自己一個把柄,好操弄自己,可要是自己不寫的話,他把自己和那小冊子往衙門一送,且不說最後官司結果如何,那至少十天半個月內這祆廟是曹野那一人的天下了,憑那廝的手腕,又是這個關頭,即便自己四人能夠脫罪出來,那也會趕出祆廟,失去對這個巨大財源的管理權,對於這些視財如命的胡商來說,這個結果和斬首也差不離了。

「那服辯郎君是自己保存還是給那廝?」那胡商指了指曹野那問道。

「這個你們放心,自然是留在我這裡!」王文佐道:「只要你們四人一心向善,那服辯永遠也不會給其他人看到!」

「那好,我選寫服辯!」為首胡商答得十分堅決。

「安公,寫不得呀!」旁邊胡商趕忙勸阻道。

「沒什麽寫不得的!」為首胡商道:「只要服辯在那位郎君手裡,我們就沒什麽好害怕的。這小冊子定然是曹野那那廝的,他想要借這位郎君之手除掉我們幾個,而這郎君之所以沒這麽做,顯然是想留著我們四人來牽製曹野那,難道你們不想向曹野那那廝報仇?」

那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齊聲道:「不錯,我們也寫!」

「好,來人,取紙筆來!」王文佐笑道。

不一會兒功夫,士卒便取了紙筆來,那四名胡商飛快的將服辯寫完,又在末尾簽名畫押按了指印,王文佐接過看了看,果然上面都坦然承認了大多數小冊子上的事情,他笑了笑:「曹野那,你過來!」

那曹野那站在一旁,渾身上下都如被針刺一般,難受的緊,聽到王文佐的聲音,趕忙走了過來:「郎君有何吩咐!」

「你看看這四份服辯,有沒有什麽問題?」王文佐笑道:「你放心,今後他們四人肯定不敢對你不利,否則這四份服辯一拿出去,他們四個都有滅頂之災!是不是呀?」他最後一句話卻是問那四個人的。

「郎君請放心,我等今後一定與曹野那和衷共濟, 絕不會有半點支吾!」為首的那胡商沉聲道,曹野那聞言打了個哆嗦,隻覺得如芒在背,心知這四人與自己結下了死仇,接下來自己在祆廟中絕對沒好日子過,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非常小心的將那四份服辯細細看了一遍,最後向王文佐又提出了幾點補充之處,也不知道那四人腹中又罵了多少千刀萬斬。

「都改好了嗎?」王文佐從那四名胡商手上接過修改好的服辯,確認無誤之後,小心折好放入用油布包好,小心的納入懷中:「你們四個先回去吧!若有事我再派人來請你們!」

「是!」四人向王文佐拜了拜,方才倒退著出了門。屋內只剩下曹野那和王文佐兩人,王文佐笑了笑:「曹東主,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小人無話可說!」曹野那滿臉的喪氣:「郎君的手段高超,小人只有歎服的份!」

「不敢當,你的手段也很高超。只可惜看錯了人!」王文佐笑道:「你嘴上說我不是愛財之輩,但心裡還是把我當成像你一樣的見錢眼開之人,以為許以重利就能讓我智昏,可惜你不明白一個道理,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耍些不入流的小把戲利用我,今日便給你一個教訓,

下次若還有這等事,就沒這麽容易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曹野那伏地叩首十余次,滿臉血跡方才膝行倒退著出了門,到了門外他爬起身來,才發現自己汗出如漿,渾身上下渾似剛剛從池塘裡爬出來一般,歎道:「我以前看到書中說龍有逆鱗,有觸之則必殺之,今日總算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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