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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覺得他做出了正確的決定!」王文佐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飛鳥京應該出事了,如果他當時不走,很可能就走不了了!」
「飛鳥京?你那邊有布置?」
「嗯,我派了守君大石秘密潛入飛鳥京,前幾日他派人送信來,說他聯絡了不少人,不日就將起兵!」
「不日?」琦玉冷哼了一聲:「仗都已經打完了,大局已定,也沒聽到起兵的消息,這些老東西肯定是想著坐觀成敗,然後下注!」
「這倒也不奇怪!」王文佐笑道:「留在飛鳥京那些人本錢都不少,如果下錯了注,可就全賠進去了,等大局已經清楚了,再跟著下注,雖然不能翻倍賺,但他們本錢厚實,賺的也不會少。既然如此,又何必冒這麽大風險呢?」
「下注?呵呵呵!三郎你把這場王位之爭說成賭局了!」琦玉笑了兩聲,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你這個比方打的倒是不錯,這的確是場賭局,我和中大兄、大海人都拿出自己性命去賭,那些家夥在我們身上下注。三郎,你說回飛鳥京後應當如何處置這些見風使舵的家夥,若是就這麽讓他們坐享其成,我有些不甘心!」
「飛鳥京中哪個人你最討厭,而且眾人都知道的?」
「我最討厭?還要眾人都知道的?」琦玉思忖了片刻:「應該算阿倍禦主人了,他家與我兄長有間皇子有姻親關系,但當初家兄被殺時他卻站在了葛城一邊,即便不算凶手,也算得上幫凶了!我這次回飛鳥京,本想族滅了他的!」
「那就升他的官吧!」
「升官?」琦玉一愣:「你是想借此安定人心?」
「不錯!」琦玉的機敏讓王文佐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回到飛鳥京之後,這些家夥肯定會持功邀賞,而你現在也拿不出那麽多賞賜來,不如先賞了此人,安定人心,剩下的事情等平滅了中大兄之後再說!」
「也好,正好我打算升遷你為右大臣,便升遷他為內大臣吧!便宜這老東西了!」琦玉冷笑了一聲,對王文佐莞爾一笑:「右大臣下一級就是左大臣,然後就是太政大臣,三郎,你要努力呀!」
「努力升官?」王文佐笑了起來:「反正平定了中大兄之後,我就會辭去官職,升遷不升遷也不要緊!」
「哦!」琦玉聞言神色有些黯然:「看來上次我和你提的事情你不願意了?」
「這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事情,
而是太犯忌諱了!」王文佐苦笑道:「不要說當太政大臣,便是當內大臣,我估計都要被長安的禦史彈劾的死去活來,到時候還得向天子請罪!」
「我明白了!」琦玉點了點頭:「你放心,到時候我也會向天子上書,把這裡的情況一一稟明!」
「那就有勞了!」
琦玉白了王文佐一眼:「那我們什麽時候返回飛鳥京呢?」
「這個倒是不急!中大兄打輸了這一仗,肯定不敢在京城久留,眼下最要緊的是收拾好這裡的殘局!」
「殘局?什麽殘局?」
「不錯,首先四天王寺和應神天皇陵,都被戰火破壞了不少,你身為王者,難道不應該祭祀補償?其次,大戰得勝,我方戰死受傷之人,自當予以恩賞厚葬;敵方之屍首俘虜,應當如何處置?這些才是你現在應當考慮的!畢竟將來這些手持弓矢之人,才是你可以倚靠之人呀!」
「你說得對!」琦玉點了點頭:「我一定會把這些處置好的!」
「很好,那就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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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吉連博德扎緊馬鞍上的皮帶,戰馬則輕聲嘶叫。「好孩之,別怕!」
他輕聲安撫它。寒
風在馬廄間細語,宛如迎面襲擊來的冰冷死氣,但伊吉連博德未加理會。他把弓囊和胡祿捆扎緊,手指僵硬而笨拙,這是剛剛結束的大戰留下的痕跡,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少次拉開弓,多少次松開手指,親眼目睹近距離射出的大矢貫穿目標的頭,仰天倒下,屍體猶如草捆,被戰馬踐踏,成千上萬的人丟下武器,絕望的逃走,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最後都淪為屍首。自小在東國長大的他嫻於弓馬,但第一次發現戰場上騎馬弓箭手如此可怕。
「一切都準備好了,左馬助,什麽時候出發!」部下用伊吉連博德過去的官職稱呼道。
「左馬助?」伊吉連博德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不禁有些恍惚,他在出使大唐前便是左馬寮的副官,所以眾人便稱其為左馬助,只是出使大唐之後,這麽稱呼他的人也越來越少,自己都有些忘記了。
「還有什麽事情嗎?」
「不!」伊吉連博德回過神來,他騎上馬,握緊韁繩,策馬轉頭,面對黑夜,明月東升,皎潔如玉:「出發吧!明天中午前要趕到飛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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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過遠處的笠置山脈,懸掛在夜空中。奈良湖邊的道路十分平整,士兵們埋頭行軍,加快腳步,每個人都知道眼下速度就意味著生命,只有搶在飛鳥京的人們知道大戰結果之前趕到笠置山脈隘口,他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中大兄坐在馬背上,披風的兜帽遮擋住了他的大部分面部,讓人無法窺探他的表情。他停下戰馬,回頭望去,只見道路綿延,黑壓壓的都是人頭,不過他敢打賭,隊伍的長度肯定比自己離開戰場是要縮短不少,有急行軍掉隊的,更多的是對前途絕望,自尋出路的。一想到這裡,他就心情鬱鬱,船沉的時候,人都會離船而去。當自己逃到近江的時候,估計剩下的人估計會更少吧?
「陛下,讓士兵們休息一會兒吧!」副將低聲道,他看了中大兄一眼:「半個時辰就夠了,剩下的時間也足夠了!」
中大兄沒有說話,副將想要窺探中大兄的表情,但兜帽遮擋住了他的視線,正當他的心越來越虛的時候,聽到中大兄的回答:「既然休息,那就多休息一會兒,一個時辰夠了嗎?」
「夠了,足夠了!」副將喜出望外,他沒想到中大兄會這麽輕松的答應自己的建議,誰都知道,敗軍在路上多耽擱一分鍾都是危險的。
「挑選五十個人,跟我去一個地方,現在!」
幾分鍾後,一切都準備好了。中大兄夾緊馬肚,沿著道路疾馳,隨從們緊隨其後,前方的道路兩旁,搖曳的燈火穿過樹林照過來,那是大和神社。他催馬奔過,聽到一陣狗吠,以及馬廄裡傳來的嘶鳴,除此之外,神社悄然無聲。有幾處爐火微光從禁閉的窗戶中穿透而出,或自房舍木板間流泄出來,但寥寥無幾。
直到把神社遠遠拋到身後,中大兄才再次降低馬速,他和坐騎都已經滿身大汗,又行了兩三裡,他才跳下馬,走到路旁的水潭旁,捧起刺骨的潭水,擦拭了臉,直到整個人徹底清醒下來。
「陛下,我們現在應該去哪兒?」隨從問道。
「石上神宮!」中大兄沒有隱瞞自己的目的地:「距離這裡已經不遠了,馬上就到!」
他翻身上馬,又走了一裡多路,道路變得狹窄起來,只能容許雙馬並行,他翻身下馬。遠方的樹林裡傳來動物的受驚尖叫,中大兄立刻抬頭,母馬也不安地哼著。有伏兵?他拔出佩刀,警惕的看著周圍,但唯有某隻貓頭鷹振翅高飛的聲響。
中大兄長出了口氣,牽馬走了一頓飯的功夫,身上的汗水早已經幹了,眼前的道路變得愈來愈熟悉了,他讓隨從們在林外等候,自己一人走入那片林中,找到那棵老橡樹,
站在那尊石像前,默然半響,然後解下腰間的刀,放回原先供奉神刀的地方。
「我已經竭盡全力,但似乎還是沒有得到您的護佑!還是說您已經護佑於我,只是還敵不過那個唐人?」中大兄笑道:「現在我將布都禦魂之劍放回遠處,留給琦玉,畢竟她也是您的後代!」
夜風吹過樹林,發出一陣輕響,中大兄似乎聽到了什麽,他笑了起來:「不,不,我不會自殺。我會繼續打下去,竭盡自己所有力量,直到最後一刻為止!只是我不想您的佩劍和我聯系在一起!」
說完了這番話,他又在神像前呆了一會兒方才離去,走出樹林後,他對隨從們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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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飛鳥京的密謀者們來說,這一天是特殊的一天。正當守君大石和阪合部磐鍬費盡唇舌說服最後一個人同意起事時間時,仆人卻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琦玉和中大兄的大軍就在昨天早上在應神天皇陵附近進行了決戰,午時左右便決出了勝負,琦玉確定了全勝,中大兄的大軍已經不複存在,本人正在逃跑。
「這,這是哪來的消息,是真是假?」阪合部磐鍬驚訝的問道。
「是琦玉一方派出的報捷使者說的!」仆人答道:「為首的是伊吉連博德左馬助,他將宣告勝利的布告懸掛在山田寺的大門上,旁邊已經有很多人在看了!」
密謀者們面面相覷,伊吉連博德他們都是相熟的,如果是此人充當使者,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就毋庸置疑了。
「忙了七八日,到頭來出嫁的卻是旁人!」有人低聲道。
「還不是有的人瞻前顧後,什麽事情都拖拖拖,現在好了,把美事給拖沒了!」
「是呀,原本咱們都是功臣,現在啥都不是了!」
「要是咱們現在起事,應該也還算數吧?」
「算個屁的數,人家仗都打完了,葛城也逃走了,我們起事幹什麽?換了你你認?」
「是呀!就好比打獵,你一箭不發,到頭來卻要分獵物,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葛城還沒死呀,我們快召集人馬,去追擊葛城,還來得及吧?」
「來得及個屁,昨天中午都打完了,現在你才去追,葛城估計現在都跑到笠置山的隘口了,也就能吃幾口馬屎,還是冷的!」
「你這廝話怎麽說的這麽難聽,又不是我拖到最後的!」
「你不是最後的,也差不多了。我早就說了,這種大事就不應該找這麽多人來,到頭來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怎麽成事?不如有六七個人就行了,其他人看到了自然會跟上來!」
「呸!你這會就大聲了,當初我怎麽沒聽見你這麽說?要按你的辦法,說不定已經被葛城砍了腦袋,掛在樹上喂烏鴉呢!」
堂上眾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守君大石和阪合部磐鍬面面相覷,苦笑無語。說實話他們也沒想到琦玉和王文佐贏得這麽快,這麽漂亮,中大兄帶著幾萬大軍殺進飛鳥京,旌旗招展,行列綿延十幾裡的盛景,而當時琦玉只是帶著兩三千人倉皇逃出京都,仿佛還在昨日。誰能想到琦玉還能有翻身的一天?即便後來琦玉在難波津封鎖了水道,又用火攻夜襲擊敗了葛城的大軍,也沒人認為她能正面擊敗葛城,畢竟雙方的兵力差距太大了。這也是眾人雖然對葛城帶來的那些近江人憤憤不已, 在決定起事時卻猶豫不決,說白了,躲在背後罵娘是一回事,上戰場拚個你死我活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諸位,諸位!」阪合部磐鍬站起身來,張開雙臂下壓,爭吵聲漸漸平息了下來,畢竟在這些人眼裡,守君大石和阪合部磐鍬可以說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現在的情況已經是這樣了,再為了過去的事情爭吵也沒有意義了!」阪合部磐鍬笑道:「不過我等現在必須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對於陛下的忠誠!否則被人誤會的話,就不好了!」
「對,對!」
「不錯,不過應該做什麽呢?」
「對,阪合部你給個說法吧!」
「靜一靜!」阪合部磐鍬舉起右手:「守君大石乃是陛下身邊的愛將,深得信任,不如便讓他來講吧!」
守君大石站起身來,向眾人笑了笑:「我們要做的第一樁事,便是派人前去迎接陛下還都,你們說是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