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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詭異人生》三百七十二、長幼尊卑(一/二)
呼!

 將衣服套在身上,蘇午跟著大木剛跑出門,

 迎面一陣冷風吹襲而來,

 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早晨他和大木趕來鑄劍所的時候,天剛下過一場雨,明明那時溫度更低才對。

 但那時蘇午未覺得有絲毫冷意,

 當下卻被這陣寒風吹得直哆嗦。

 ——他以意識進入模擬裡,真身停留在外,所以更能感覺出這陣寒風的不同尋常。

 蘇午和大木奔出了鑄劍所。

 石頭與泥巴混合的道路朝前延伸,

 街邊一座座木質房屋、商鋪鱗次櫛比,

 有些房屋的屋簷下,還鋪著各色的布塊,布塊上擺著各種貨物——這應該是行腳商人擺下的攤子,如今攤子仍在,但商人攤販已經影蹤全無!

 他們未有來得及收拾東西,

 先自行去躲避這個即將降臨的夜晚了!

 可見天黑在東流島人的認知裡,確實是一個極恐怖的環境!

 蘇午仰頭看了看天色,

 天邊的夕陽顫抖著,即將墜入視線盡頭處,那座最高的木樓下。

 它無力散發出光輝,

 自身因在一片昏黃的色澤裡,

 那片昏黃的色澤從夕陽周圍往天空各處彌散,蘇午和大木僅僅走出了十幾步路,整個天空都變成了昏黃色。

 昏黃色將房屋、大地都渲染成此般色澤。

 連前面大木泛白的面孔也變得蠟黃蠟黃起來。

 “當!”“當!”“當!”

 這時,

急促地、連續地鍾聲從街市外的某座寺院裡傳出來。

 像是在催促還未回家的人,盡快趕回家中。

 蘇午見大木怕得都臉色泛白了,

 於是開口呼喚道:“大木!

 晴子——小姐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回家了!

 我們也先回家吧!

 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大木聞言猶豫了一瞬,而後用力地搖頭拒絕:“不、不行!小姐的個性你不知道麽?她讓我們去接她,就一定會在原地方等我們去接她的!

 我們要是接不到她,

 她會死在這個黑天裡的!”

 這位‘晴子小姐’的脾性竟然這麽死硬固執?

 大難臨頭還不知道逃跑?

 蘇午心裡轉念,也未再勸告大木什麽,和大木一同穿過泥濘的道路,往街市一角撒腿狂奔去。

 他當下以意識進行模擬,並不在乎自身的生死,

 與當下這些人——不論是大木這個同伴,還是那位給他入墨的匠師,其實都沒甚麽感情,是以也就沒那麽在意別人的生死。

 將自身與別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

 他倒很想接觸接觸當下東流島的夜晚,

 看看這夜晚裡究竟有甚麽恐怖之處。

 所以,大木的選擇也正中他的下懷。

 踏踏踏!

 兩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街市內回蕩著,

 轉過一個轉角的時候,

 蘇午看到轉角處有一座泥房子,

 泥房子的兩扇門打開來,

 穿著一身吳服、頭上插著幾根發簪,面色白得不知敷了幾層粉,嘴唇似草莓般一點朱紅,眉毛也畫得極粗短的女子站在那兩扇門間,朝蘇午、大木招著手。

 蘇午從那女子身上感覺到陰冷的詭韻,

 大木臉色緊張,低聲提醒蘇午:“不要過去!

 不然明天我們只有到‘泥女廟’裡看你了!”

 他見蘇午觀察那吳服女子良久,

 還以為對方受到了蠱惑,要回應吳服女子的招手,走近其站立的門後那座泥房子裡去。

 蘇午覺得這個‘吳服女子’散發出的詭韻並不強,

 依照詭異對策部對厲詭的七個分級的話,

 ‘吳服女子’應該是最低的‘祟’級詭異。

 大木對這厲詭好似有些認識,

 可見這地方的多數普通人都是認知‘吳服女子’這隻厲詭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想辦法把它驅離或者關押?

 即便祟級厲詭危險性較低,

 但一旦出了事故,那也必定是以一個、甚至好幾個人的性命為代價的!

 “阿布,鑄劍所裡的匠師、漱石神社裡的神官都說過,許多厲詭都是山川草木、乃至物之靈,只要我們不去接觸它們,它們也不會主動傷害我們的,

 你難道忘記匠師和神官的話了嗎?

 為什麽你剛才……”走過那吳服女子所立的泥房子,大木忍不住低聲向蘇午抱怨。

 似乎覺得蘇午先前的舉止有些出格,

 竟是想要主動接觸厲詭的樣子。

 “匠師、神官都說過這樣的話——那他們說得對嗎?

 我們這裡已經沒人再死於厲詭的襲擊了嗎?”蘇午聽到大木所言,頓時以為東流島掌握了某種特殊方法,令人只要不主動接觸厲詭,就可以免於受到厲詭侵襲,因此而死。

 是以神色認真地向大木詢問。

 大木看著他,

 張了張口。

 半晌才低頭訥訥道:“怎麽可能呢?每天還是會有人死去,昨天,小犬的父母、爺爺、他的妹妹全都被厲詭殺掉了。”

 ‘看來神官和匠師說得也不對……’這句話在蘇午腦海裡盤旋了一瞬,他並未將話說出口。

 以他對東流島的淺薄了解,

 東流島人還挺神神叨叨的,對於神官這種職業的人,應該會有一種根深蒂固的信任。

 天色越發昏黃,

 黃得有些發黑。

 大木更加著急,拔足狂奔,偶爾回頭看看身後跟著的蘇午。

 ——蘇午已經看出來,大木性格怯懦,他每次回頭來看,主要是確認同伴有沒有跟著自己,如果無人陪伴,他一個人卻是沒膽子在這個時間外出找人的。

 當下蘇午還不認識路,

 若他認識路,

 倒也可以走在前頭。

 漱石神社就在這片多為木屋,少數泥土屋、石屋的街市繁華地帶。

 漆刷成朱紅色的鳥居聳立在神社前,

 其後有幾座高大的醬油色木質樓閣,那便是神社的主體。

 此時這些神社的建築與盛唐區別極小,

 並沒有如後世那般‘抱廈’與‘破風’的區分,東流島完全照搬了大唐的種種儀軌、建築風格、文化,在之後的歲月裡加以演變、蠶食,

 一點點將這些本屬於太亞的東西,‘變’成他們自己的東西。

 介紹神社歷史、內中主要祭祀神靈的石碑前,上衣是雪白絲絹、下裳為紅色長裙,一身清麗巫女服的少女抱傘站在那裡,

 她秀氣甜美的臉孔上滿是怨念,

 有些咬牙切齒地感覺。

 蘇午和大木從側方的街道裡奔過來,大木伸頭看到‘晴子小姐’滿臉怨念,頓時打了個寒顫,推了推蘇午,讓蘇午走在前頭。

 對此蘇午也無所謂,直接走到神社前,目光落在了打扮清麗的女子身上。

 似是女子身上的服飾,

 他曾經在許多動漫、遊戲裡看到過,

 此種服飾與後世東流島動漫、遊戲中的服飾有些微不同,但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這是東流島巫女在神社祭祀等正式場合才會穿著的衣裳。

 這位‘井上家’的小姐,

 竟然還是一位巫女?

 倒也說得過去,

 東流島最高等級的神社,素來以皇室公主作為巫女,以示祭神的嚴肅性、正統性。

 皇室公主作為巫女,亦被稱為‘齋王’。

 如此一來,其下的公家、貴族、豪族女子來做巫女,倒也正常。

 畢竟這種事情總是光彩的。

 “你們怎麽現在才來?!”

 看到蘇午、大木走近,‘晴子小姐’更是銀牙緊要,握緊了手中的油紙傘,雙眼裡直欲噴火,“不是說好的我們今天一起去名慶村捉野兔的嗎?

 現在天都要黑了,

 還怎麽去啊?!”

 去村子裡捉野兔?

 蘇午看著晴子那張稚嫩而甜美的臉孔,又看看身旁同樣稚氣未脫的大木,才意識到其實自己當下是與他們一樣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各種好奇與向往的。

 他沒有說話,

 等大木主動開口說些什麽。

 大木哭喪著臉,一個勁地抬頭看天:“小姐,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去捉兔子吧——再耽擱下去,我們可能就回不了家了!”

 “那好!

 盛唐有一句話,叫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們背棄了君子之間的承諾,

 應該為此受到懲罰!”晴子揚起素潔的下巴,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你們把頭伸過來!”

 “哎……”大木垂頭喪氣,果然依言躬身低下了頭。

 晴子看向站立不動的阿布,內心其實也有些著急。

 但為了在自己的手下面前立下威信,

 她今天說什麽都不能放松的!

 “阿布!

 你為什麽不低下頭?

 難道你不想做一個君子了嗎?”晴子催促道。

 蘇午面不改色地搖搖頭:“不想。”

 “既然你……”晴子都未聽清蘇午的話,就要接著發表自己的意見,但孰知對方竟然未順著她的思路說話,直接說出兩個字‘不想’,把她準備好的說辭全堵了回去。

 她忍不住呆了呆:“誒?”

 旋即臉頰漲紅:“那你也違背了承諾,快把頭伸過來!”

 “小姐,

 我之所以違背和你的承諾,是為了完成對匠師更大的承諾。

 完成匠師的承諾,就是在努力完成井上老爺對我的期許,

 盛唐有句話,叫:尊卑有序,長幼有別,若不遵從長幼尊卑的秩序,則無法名正言順,則要禮崩樂壞,則不能被稱之為‘君子’。

 晴子小姐,您既希望自己成為君子,

 難道要讓我來違背井上老爺——您的父親的期望,

 以此來達成與您的承諾嗎?”蘇午認真地看著少女。

 晴子呆了半晌,

 神色更加憋悶,卻最終沒多說什麽。

 她握在手裡的油紙傘,終究沒有敲在大木、蘇午的腦袋上,轉而悻悻道:“走啦,快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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