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添置的新設備並不多，大部分都是從市場上買的二手設備，回來改造。比如滾軸絲杠使用的螺紋磨床，是普通的螺紋磨床自己改的……”

　　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麽保密的。

　　改造機床的業務，對於現在的廠裡技術力量來說，並不是很複雜。

　　廠裡的一些技術工人呼朋喚友，招來了不少的高級技術工人，還在持續增加。

　　兩人聽到張軍的話，眼裡的神色都複雜不已。

　　暘宏科技的發展太快了。

　　也難怪謝暘那麽年輕，態度那麽蠻橫，連客戶都不重視。

　　藝鋒機械。

　　一個租著廠房的不大廠子。

　　只有機械加工業務，車間裡，十多台車床，成色新舊不一，有些油漆早已經斑駁，滿是油汙;有些油漆嶄新，還隱隱反射著光芒。

　　都是普通車床。

　　與普通車床不同的是，大部分車床的行走刀架上沒有了手動操作的手柄，原本傳動的絲杆跟光杆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絲杆的位置上一根滾軸絲杠。

　　控制系統安裝在車床尾部。

　　車間裡的人，大部分都是曾經宏偉機械裡的管理跟技術人員，就是跟著李藝走的那一批。

　　小廠也沒有門衛什麽的。

　　破落麵包車直接開到了車間門口。

　　車間門口掛著一塊“藝鋒機械加工廠”的牌子。

　　張軍帶著兩人剛進了車間，一眼就看到徐樂跟齊昊一群人圍著邊緣上的一台車床，爭論不修。

　　“……要我說，就是你們事情多！普通的客戶，哪裡需要那麽高的精度?一般的加工廠，尤其是大規模批量加工的，甚至都很少用到宏程序……”

　　徐樂的語氣中有著很多不滿。

　　肖元成跟蘇明強只是看到他背影。

　　也認識在徐樂旁邊的齊昊。

　　齊昊聽到徐樂這話，不等他說完，就用更大的聲音打斷了徐樂的話，反駁回去:“不需要?不需要難道我們就不增加這些功能，提升精度?我們是搞技術的，工作就是為了提升性能！可不是你們，也不管客戶有沒有好口碑，隻想賣出去，然後拿提成！”

　　“我這是為了拿提成?李廠長在這裡！齊昊，你自己問問，她是用戶……”

　　徐樂被齊昊說只是為了拿提成，頓時不依了。

　　自己跑到這裡來守著，不就是為了了解新產品?

　　出去推銷產品，面對不同需求的客戶，自然不能一股腦地隻推銷一款產品。

　　產品越多，客戶的選擇就越多。

　　市場也就越好做。

　　可齊昊腦子一根筋，根本就不聽徐樂的，非得把系統改了又改。

　　就是不對已經開發出來很長時間的新系統定型。

　　徐樂來這邊，也是為了說服齊昊。

　　謝暘是廠長，給了他們很大的權利，隻把握大方向，細節的東西不管。

　　兩人也覺得這樣的小事情沒有必要鬧到謝廠長那裡。

　　這麽點事情都解決不了，那是無能啊！

　　他們都是廠裡的領導，工資以及獎金，比大部分人都高呢！

　　李藝見到兩人又吵起來，徐樂還把自己也拖進去，頓時苦著臉:“兩位，你們爭吵，不要拉著我啊……我只求有設備可用就好……”

　　這是她的真心話。

　　勾搭上了鄭宏後，豐田的零配件業務，只要藝鋒機械能做，都是由李藝挑著做。

　　有暘宏科技的例子在前，鄭宏利用手中的權利，

同樣給藝鋒機械先行支付70%的預付款。　　除了采購材料以及外協自己加工不了的工序，李藝只要有一台設備的錢，就會添置一台設備。

　　十多台設備，即使給那些從宏偉機械跟著她到創鑫機械，再跟著自己乾的員工每個月開六七百的工資，她每個月進帳都有六七萬。

　　這進帳，隨著設備增加，還會更多。

　　比陪王宏偉睡，還要給他管廠的日子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得益於她主動找謝暘，成了暘宏科技第一個客戶，每台設備剛買回來，即使只有一套系統，不過幾萬塊錢，暘宏科技的人也會幫她改造。

　　這一次她主動提出使用暘宏科技自己生產的一些零配件，於是就開始煩惱了。

　　“李廠長，你怎麽能說這話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說別的，你目前的加工業務，有幾個加工精度在0.02mm以內?大部分公差范圍都是0.05mm對吧?”

　　徐樂沒有好氣地說道。

　　謝廠長果然沒說錯:李藝這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呃……”

　　李藝被數落，紅著臉，不知道怎麽回答。

　　“徐部長~”

　　見場面尷尬，氣氛壓抑，張軍怕徐樂跟齊昊兩人吵著吵著就動手，急忙開口了。

　　這可不是啥稀奇的事情。

　　前幾天，徐部長跟齊昊兩人就為這事兒打了一架。

　　別看齊昊是搞技術的，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當時一把把徐樂的長頭髮後薅下來了不少。

　　還好，最後被人拉開了。

　　這特麽的前面的事情都還沒解決呢。

　　“喲，蘇廠長，肖總，伱們怎麽來了?”

　　徐樂瞪了張軍一眼，這狗曰的，帶外人過來也不說聲，生生讓別人看了笑話。

　　可又不好說什麽。

　　瞬間變臉，笑著跟蘇明強以及肖元成打招呼。

　　原來還滿臉怒色的齊昊臉上也是瞬間浮現了笑容。

　　變臉速度，比那唱戲的都還更快。

　　周圍的人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倒是肖元成跟蘇明強兩人愣了好一陣。

　　“我們本來是到你們廠裡找你談合作，你不在，剛好張軍過來，就讓他帶著我們過來看看……”

　　蘇明強沒說是去找謝暘，被謝暘坐地漲價的無恥舉動給弄得不爽，才準備趁著謝暘跟徐樂兩人沒有商量的情況下，跟徐樂把合同敲定。

　　謝暘那不要臉的，每套數控車漲價2000，數控銑漲價3500。

　　按照他們預估的每年產量，僅僅是數控車這塊，就會被謝暘多吞掉1200萬的利潤！

　　如何能同意?

　　必須跟徐樂簽合同，還是一簽三五年那種。

　　到時候讓謝暘自己肉痛去。

　　“來得正好，蘇廠長，你們是設備廠家，你給這榆木腦袋說說，告訴他，大多數用戶，並不是都需要那種性能很好的……”

　　徐樂聽到蘇明強說是為了合作，就知道他們來意。

　　跟齊昊的矛盾，準備把蘇明強也拖下水。

　　“怎麽回事?”

　　肖元成本來就好奇暘宏科技的新系統。

　　剛才兩人爭吵，他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齊昊知道肖元成是搞技術的，想到他應該會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就給他介紹兩人的矛盾根源。

　　其實很簡單。

　　暘宏科技自己能生產這些東西了，但是因為原材料跟熱處理工藝、加工精度等問題，就導致了自己生產零配件的數控系統控制精度很高，實際使用過程中，出現實際精度距離理論加工精度有不小差距。

　　徐樂的意思，直接定型生產完事。

　　而齊昊不同意，非得要實際加工精度達到理論加工精度，至少不能超過太多才定型。

　　矛盾就出現了。

　　“重複定位精度在0.005mm，加工精度0.03mm?這精度，是還有些差啊……”

　　作為搞技術的人，肖元成皺著眉頭說道。

　　隨後一想，不對啊。

　　之前謝暘介紹的，滾軸絲杠也是楊宏自己製造的。

　　當時介紹的重複定位精度在0.002mm，加工精度0.01mm。

　　這些數據，都是通過反覆實驗的出來的。

　　“當時是單件生產的實驗產品，現在這個是大規模批量生產……”

　　齊昊解釋著。

　　主要是傳感器是自己生產的，這玩意兒跟進口的還有差距。

　　控制系統的芯片等，還是進口的。

　　“這樣的?那系統價格不得大幅度降低?”

　　蘇明強聽後，心中暗罵謝暘的不要臉。

　　臉上卻裝出一臉興奮的震驚模樣。

　　大規模生產，成本自然也就下去了，如此一來，才有利於市場推廣。

　　“唉~”

　　徐樂歎了口氣。

　　隨後對著蘇明強開口:“蘇廠長有所不知，按理應該是這樣……這不，控制系統比之前的性能還先進了很多， 增加了不少功能，數據運算速度更快，這樣也就可以提升整個控制系統的穩定性……”

　　蘇明強想什麽，他比誰都清楚。

　　這是之前在跟三齊機床廠簽訂合同之後，謝暘就給他談過的。

　　只不過，沒想到蘇明強這麽沉得住氣。

　　一直到現在才來。

　　“怎麽可能！大規模生產，性能還差，成本反而更高了?”

　　蘇明強根本不信。

　　好歹，自己也是一個大廠的廠長。

　　還當了不少年，從基層爬上來的。

　　徐樂如此說，他如何肯信?

　　“主要是控制系統啊！謝廠長不管，齊昊那一根筋，又不願意降低性能。很多大規模批量生產的廠家，數控機床的效率更高，精度反而要求沒有那麽高……要是把控制系統價格降低，整套系統的成本，甚至有望降低到4萬以內……”

　　4萬以內！

　　狗曰的！

　　虧得謝暘那不要臉的無恥小子，之前還給自己說漲價了，價格報到49000了！

　　以他們的估算，哪怕只是按照每年最低5000套，這也是節省了4500萬。

　　多出來的，就是利潤啊！

　　能不動心麽?

　　敢不眼熱麽?

　　看著蘇明強雙目放光，徐樂嘴角微微翹起。

　　他覺得，年輕老板雖然年輕，可在人性的把握上，不知道超過自己多少。

　　得學啊。

　　就看這蘇明強接下來怎麽應對了。

　　如此大的魚餌，不釣條大魚，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