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孫何晏擺出一個笑臉，可那樣子比哭還難看。

　　陳昊扭頭看了一眼後面忙碌的情報處眾人，然後低聲說道:“仔細想想吧何晏，原田秀一來到上海就一直呆在安全屋裡，他是如何猜到有人會對他進行刺殺?原田秀一安全屋的位置是如何暴露的?王傑是如何讓段德普同意他對許玲瓏實施鞭刑的?

　　你不覺得整件事情背後還隱藏著另一個人嗎?王傑只是一顆棋子，真正下棋的一定另有其人！”

　　孫何晏低呼道:“你說的是——段德普！原田秀一來到上海除了段德普外沒見過其他人，這麽說當初段德普很可能也被原田秀一審訊過，所以原田秀一才察覺到了危險。”

　　“我甚至懷疑王傑口中的那個連長就是段德普。”陳昊望著孫何晏，“你想想，王傑為什麽要把事情經過全盤托出再自殺，他就那麽想在臨死前和我們聊天嗎，你不覺得有些刻意嗎?”

　　孫何晏低著頭默默說道:“他是想給我們一個合理的交代，然後一個人把事情承擔下來，抹去段德普在整件事情中的痕跡。”

　　“沒錯。”

　　理清了整個案子，倆人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喜悅。兩人都沒有了繼續開口的興致，只是默默地抽著煙，煙霧與沉默在兩人身邊蔓延。

　　......

　　“報告！”

　　孫何晏手下的聲音劃破了兩人之間沉滯的空氣。

　　“報告處長！現場已經清理完畢，兩人的屍體也已送往法醫處，請問處長還有什麽指示。”

　　“讓兄弟們收隊吧。”

　　“是！”

　　情報處的眾人快速且有條不紊的撤離了醫院。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金黃色的溫暖光線普照上海，普照著這片土地每一個人的身上。

　　孫何晏望著陳昊，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陳昊探出頭去，望著醫院已經開始擁擠的大門。來往的人群，雖然身患疾病，卻沒有失去朝氣。因為他們知道外敵已被擊退，中國的未來有了期待，人們未來的生活有了期待，今後這座城市只會越來越好，他們的臉上湧現出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到此為止吧。”

　　“你說什麽。”孫何晏沒有聽清楚。

　　“我說到此為止吧！”陳昊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地說著，“往下看看吧何晏，多美的景色呀，多有朝氣的人們呀，這是戰士們浴血奮戰拚搏而來的，裡面也有段德普、王傑他們的功勞。

　　我們是時候該向前看了，把一切歸咎與王傑，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了。”

　　孫何晏抿了抿嘴，回答簡潔而乾脆:“我聽你的！”

　　王副處長，一路珍重！

　　......

　　一九四七年六月一日上午，中央情報第七局日本囚犯原田秀一逃逸一案以原田秀一被行動處副處長王傑射殺而結案，隨後王傑畏罪自殺，本案自此全部結束。自五月二十六日立項開始到結束，一共是六天。

　　孫何晏已經回去向賀天峰複命了，陳昊還留在仁心醫院，他想去看看許玲瓏。

　　許玲瓏不在住院處，昨天晚上陳昊就提前將她轉移，安置在另一棟樓的特護病房了。

　　“病人現在還十分虛弱，而且昨天晚上好像沒有休息好，你最好不要耽擱太長時間。”仁心醫院的護士在特護病房外叮囑著陳昊。

　　“好的護士，辛苦你了。”

　　送走護士，

陳昊走到門前，小心地拍了拍門後，才推門而入。　　“許姑娘，我進來啦。”

　　許玲瓏躺在潔白的大床上，面色蒼白，看到陳昊進來後，頭微微轉動一下露出了一絲笑容，喉嚨發出了一個咳嗽似的聲音:“陳長官，你來了。”

　　陳昊望著許玲瓏虛弱的樣子，忍不住地感到心痛，這哪裡還有當初戲台上光彩照人的“白素貞”的模樣。

　　他快步走向前去，握住許玲瓏的左手，“許姑娘，你還好吧。”

　　最初結識許玲瓏時的激情現在已經慢慢沉澱成為真摯的感情，他想照顧這個現在已經無依無靠的姑娘。許玲瓏沒有把手抽出來，這個舉動更加鼓起了陳昊的勇氣。

　　“瓏兒，別擔心，以後我會照顧你的。”陳昊真摯地說道。他悄然改變了對許玲瓏的稱呼，希望對方可以給與自己回應。

　　“果然，父親已經被殺了嗎。”許玲瓏沒有正面回答，他已經讀懂了陳昊話語中暗藏的意思。

　　“瓏兒，我已經盡力了，最後......”陳昊慌忙解釋道。

　　“陳長官不需要愧疚。”許玲瓏用右手握住陳昊的手阻止了他的話，“父親他其實早就有了覺悟了，這次他和母親終於可以團聚了。”

　　許玲瓏的手很冰但是握的很用力，許玲瓏用手握住陳昊的那一刻起， 陳昊知道，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份責任，自己會永遠保護這個可憐的姑娘。

　　“陳長官知道我為何總是唱《白蛇傳》嗎?”

　　“是因為你的母親吧。”

　　“沒錯，當初母親和父親在一起時，收到了家裡的極力反對，父親的日本身份注定了他們不能長久。可母親並不在意，她說只要真心相愛就可以戰勝萬難，就如同那白娘子和許仙一樣。許仙夫妻雖然歷盡悲苦，但最後今一個成佛一個成仙，齊登極樂，白首偕老。

　　可是現實總是不如唱本那般完美。戰爭開始之後，父親因為熟知中國所以被招入軍隊，母親也因此被趕出家門。幸好母親學過京戲，就帶著我四處湊班，唱戲為生。

　　而《白蛇傳》是母親唱的最好也是最多的戲曲。

　　母親總幻想著，在戰爭結束的那一天，我們一家三口能夠團聚，然後去一個誰也不知道我們的地方，做點小生意，為一日三餐奔波，安度余生。

　　可戰爭很快來到了BJ，人們哪裡還有聽戲的心思，沒了生計，母親一個弱女子，又能去哪裡討生活呢，家裡的積蓄很快就沒有了。後來，母親為了給我省一口吃食，竟活活將自己餓死了。可她就算是臨死的時候，也說自己從來沒有後悔過和父親在一起。

　　陳長官，你說我們又會是怎樣的結局的呢。”

　　“我們。”陳昊緊緊握住許玲瓏的小手，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許玲瓏的回答卻很平靜:“真是如此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