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啟年伸出右手兩根手指，探了下盧遠明鼻息，見沒有任何反應，一下慌了。

　　劉飛倒是鎮靜，將手槍還給朱啟年，“朱局，這事要趕快報告村下隊長。”

　　朱啟年這才清醒過來，急撥電話給村下一郎:“村下隊長，盧遠明平白無故死在了我辦公室，請你和成田副隊長快趕來看現場。”

　　朱啟年又給盧遠明妻子高力掛電話:“高會計，我是朱啟年，你馬上趕到我辦公室來。”

　　村下一郎、成田原邊和高力先後來到朱啟年辦公室。

　　送走遠房姨夫後，梁冰趕急趕忙回到警察局辦公室。

　　剛剛坐定，朱啟年一個電話追了過來，“梁冰啊，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梁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掛上電話聽筒，連辦公室門都沒關便上了三樓。

　　在樓梯口轉角處，梁冰碰到法醫老謝和兩名抬著一副空擔架的警察同事，忙湊到老謝身旁說道:“近段時間忙啊。”

　　“這不，刑事勘察剛回局裡，朱局就說他辦公室死人了。唉，在外面瞎忙，在局裡忙瞎。”老謝說著歎了口氣。

　　梁冰心頭一驚，馬上猜到一定是盧遠明出事了。

　　跟老謝和警察同事一同走進朱啟年辦公室後，梁冰看到一大幫人圍在長沙發旁邊，高力跪在地板上，抱著盧遠明遺體嚎啕大哭，劉紫秋在一邊扶著高力雙肩。

　　朱啟年見老謝進來了，忙把盧遠明在他辦公室突發性猝死一事詳說了一遍，“村下隊長指示，立即解剖作出鑒定。”

　　高力這才停止哭泣，劉紫秋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老謝端詳睡著了的盧遠明，用手探了一下他僵硬的頸脖，略有所思點了下頭，對抬擔架的兩名警察說道:“把盧主任抬到一樓解剖室。”說著徑直離開朱啟年辦公室。

　　兩名警察抬著盧遠明遺體下樓。

　　村下一郎走到高力跟前，“高太太，皇軍對盧遠明主任在朱局辦公室突然離世，深表遺憾，希望你節哀順變，挑起生活擔子，把女兒撫養成人。”

　　高力站起身來，“謝謝村下隊長，我想讓丈夫完整地離開這個世界，請你下令別讓法醫開膛剖肚……”

　　沒等高力說完，朱啟年走過來打斷道:“高會計，盧主任是在我辦公室離世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加害他的故意，但瓜田李下，難免有人點點戳戳說閑話，只有讓法醫作出權威鑒定，才能證明我的清白。”說完臉轉向村下一郎:“村下隊長，你也是這個意思吧?”

　　“高太太，你坐下來，朱局說的沒錯，盧主任一個身強體健的漢子，在警察局說沒就沒了，不把死因查個明細，我們無法向你交差，也無法跟福音醫院盧主任的同事解釋清楚。讓法醫作出權威鑒定，是最好的選擇。”村下一郎說完，眼睛直盯著高力。

　　高力極其害怕村下一郎一雙鷹眼，低著頭不再吱聲。

　　朱啟年和顏悅色道:“高會計，盧主任生前除了在醫院上班治病救人，回到家後還有些什麽愛好?”

　　高力顯然聽出了朱啟年話中之意，“他那書呆子能有什麽愛好?回到家就是吃飯、看書、睡覺，第二天又到醫院上班。”

　　村下一郎坐在了短沙發上，“盧主任是地下黨，你是頭回聽說吧?”

　　高力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他那個三馬棒打不出一個響屁的書呆子，地下黨會收了他去吃乾飯?我才不信，他根本就不是地下黨。”

　　村下一郎神情嚴厲起來，

“盧主任欺騙了你，他替地下黨辦事，罪證確鑿。鑒於他是招供後的突然死亡，我們就不追究他的什麽責任了。盧主任的喪事怎麽辦，辦成什麽規模，一切由高太太說了算。”　　高力聽到這裡，不再跟朱啟年和村下一郎爭辯，低著頭說道:“盧遠明是個孤兒，我母親和女兒遠在上海，到江州來折騰不起。村下隊長對盧遠明定了性，讓我無臉面見盧遠明在醫院的同事。我想這樣，待會屍檢結果出來後，不通知任何親朋好友，直接將他拉到殯儀館火化，骨灰暫時存在那裡，等這一風波平息之後，再入土為安。”

　　村下一郎聽後向高力伸出大拇指，“高太太將盧主任的後事，安排得滴水不漏，佩服，佩服。”說著乜斜一眼朱啟年，“就按高太太所說的去做，警察局給予協助支持。等會我們一起到解剖室，送盧主任最後一程。 ”

　　朱啟年雞啄米似的直點頭，“車輛及陪送人員，都由警察局負責。劉紫秋和梁冰要做到寸步不離，盡心做好高會計的安撫工作。”

　　一直沒吭聲的梁冰，在聽到村下一郎說盧遠明是“招供後的突然死亡”後，緊張了一會，但一瞅四下裡的人都沒將眼光朝自己射來，便知道村下隊長說了假話，也就是說盧遠明並沒有招供，之所以突然死亡，是因為他早料到進了警察局或憲兵隊必死無疑，不如自行了斷更為痛快。

　　朱啟年點兵排將，把自己拉扯進來了，要不要向他表明一下態度?梁冰想了想，覺得在這種時刻，應該發出聲音才對。正要開口，劉紫秋搶先說開了，“村下隊長、成田副隊長，還有朱局，你們放心好了，我和梁冰一定會把高大姐照料好，讓逝者安息，活者安心。”

　　正說著，法醫老謝拿著一張報告單，走了進來。

　　老謝走到高力跟前，問道:“高會計，盧主任生前是否犯過糖尿病?”

　　高力搖搖頭，“他沒有糖尿病，血糖一直以來都正常。”

　　“這就對了。”老謝揚了揚那張報告單，“盧遠明主任本沒有糖尿病，血糖一直正常，但他在離開醫院前，自行注射了600單位的胰島素，使得他血糖斷崖式驟降，一旦越過臨界點，引發突然性猝死，是大概率之事。”

　　老謝跟在場人員上了一課，讓大家明白胰島素如若被懂醫的人派上用場，可成為致命性武器。

　　村下一郎發出一聲感慨，“盧遠明主任醫術精湛，可惜沒用在正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