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有先後。
唐清安的辭呈,終於遞交到了朝廷。
以自己病重,月余來無法理事,而金江鎮重要,不能怠慢,請朝廷令擇賢明。
以退為進。
按照賈敬的謀劃,唐清安對此人極為信服,所以還是同意了這個險招。
不過到底有些不放心。
見狀,賈鑒才出了個補漏的主意。
果不其然。
朝廷收到平遼候的辭呈,皆啞然無語,不敢擅自做主,第一時間遞交到了內廷。
內廷還沒舉動,京城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賈府的下人們,大為震驚。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賈府一門兩國公,百年來的門楣,世代的家生子不提,就是新買來的人也學了一身的驕橫。
雖然是下人,卻衣食無憂,又有各自的月錢,做事還輕便,比普通的百姓要強多少倍。
而勳貴之家到底也講究個風氣。
不會肆意侮辱打罵下人,對那些年長的,反而連公子小姐都要客客氣氣。
很多府裡的下人把沒有自由身掛在嘴上,真的要放他們出去,卻各個不願意。
可以說名字上不好聽,但是這等人家的高門貴地,府裡的下人奴婢,仍然是尋常百姓羨慕的對象。
養了一身的傲慢,最是會見人下菜的主。
金江鎮送來的奴婢和漢子,奴婢送去內府給小姐當一等丫頭,漢子也被養了起來。
不但不派活,連老爺公子都客客氣氣。
原來還不提,如今平遼候竟然遞交了辭呈,各種陰陽怪調就冒了出來。
唐清安送來的丫頭,雖然選的都是伶俐的,可終歸是普通百姓家的人。
都是失去了家人,年齡又還小,因此被節度府收養。
如何是這些家生子的對手。
受了一肚子的氣,還沒有法子說出來,真要是說了,倒像是顯得自己計較。
探春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麽。
隻讓人去領外面的份例頭油胭脂之類的女兒用物。
往常這些她們都是不要的,反而用自己的月錢,拖人去另外單買好的。
等到了一日。
趁著眾執事媳婦們到了王熙鳳的院子裡,她才領著人趕了過去。
“三姑娘來了。”
院子裡盡是婆子丫鬟,卻安靜的很,可見王熙鳳的手段。
賈探春冷笑一聲,理也不理,徑直闖了進去。
王熙鳳和平兒正談事,見到賈探春的模樣,連忙堆起了笑臉,“這是誰惹得三姑娘不開心了?”
“你看看,這些東西能用嗎?”
探春身後的丫鬟們,把一些盒盒罐罐放在了矮幾上。
“我的事不為別的,因想著我們一月有二兩月銀外,丫頭們又另有月錢。
前兒又有人回,要我們一月所用的頭油脂粉,每人又是二兩。
這又同才剛學裡的八兩一樣,重重疊疊,事雖小,錢有限,看起來也不妥當。
請問嫂子這是個怎麽回事?”
王熙鳳見是來問罪的,臉上只露笑,身旁的平兒回答。
“這有個緣故,姑娘們所用的這些東西,自然是該有分例。
每月買辦買了,令女人們各房交與我們收管,不過預備姑娘們使用就罷了。
沒有一個我們天天各人拿著錢找人買頭油又是脂粉去的理。
所以外頭買辦總領了去,按月使女人按房交與我們的。姑娘們的每月這二兩,原不是為買這些的。
原為的是一時當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或不得閑,姑娘們偶然一時可巧要幾個錢使,省得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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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恐怕姑娘們受委屈,可知這個錢並不是買這個才有的。
如今我冷眼看著,各房裡的我們的姐妹都是先拿錢買這些東西的,竟有一半。
我就疑惑,不是買辦脫了空,遲些日子,就是買的不是正經貨,弄些使不得的東西來搪塞。”
“原來你是知道的。”
探春笑道。
“我倒是奇了怪了,這些買辦不知他們用的什麽法子,難道是鋪子裡都壞了的不要了的,他們都弄了來,單預備給我們是嗎?”
三姑娘問的犀利。
平兒勉強笑道。
“買這項的買辦都是這樣的,買了好的來,負責其他項的人不肯善了,說他們壞心要奪差事。
所以負責這項的買辦,他們也只能如此,寧遠得罪了裡頭,也不願意得罪外頭辦事的人。
姑娘別生氣,以後讓奶媽媽們去買,他們就不敢閑話了。”
賈探春看了眼王熙鳳,又看向平兒。
“原來我們府裡是這樣,主人反而避著下人來做事,還要討好下人,我卻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個道理。
我心中不自在,我隨太太去了各家,獨我們家是這樣,到底要問一問。”
王熙鳳立馬笑道。
“三姑娘別生氣,為了這些混人不值當,我好好的說她們一頓,看他們以後還誰敢慢待三姑娘。”
見王熙鳳終於說話,賈探春笑道。
“年裡賴大家的請客,我也去了,不知道嫂子去見過沒,那家的園子有咱們一半大。
這麽大的園子,想必要不少錢,不過賴大家的代代勤儉,又有爺們當了官,也不算什麽。
她們家的園子裡的出產,不但不費錢,還能賣錢,我們園子比她們家還要大,卻還要花錢來養。”
王熙鳳拉住賈探春。
“咱們這三姑娘的嘴,一套一套的樣子,我都要應付不來了,你們外面的人不省事。
以為三姑娘年齡小就能欺負她,她倒是不和你們理論,隻管找我,連賴大家的也搭了進來。
你們平日裡見慣了我,我也拉不下臉來壓你們,可要是賴大家的得知,你們最後可別又要找我救命,我是一概不管的。”
窗戶外的婆子媳婦們,早就被三姑娘的話唬得變色。
如今又聽到王熙鳳的話,連連稱呼不敢。
賈探春笑道。
“也不是什麽值當的事,只是府裡也就罷了,關起門來各過各的日子。
只是各家的夫人小姐來的勤便,有些事看見了嘴上不說,回去不定如何笑話咱們。
這確是不能行的,萬一老爺知道了,不會怪下人們,只會埋怨嫂子。
嫂子本來打理家裡費心費力,對我們都極好,我也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想著不能讓嫂子被這些事耽誤了,所以來提一嘴罷了。”
“好人兒,你一口一嘴嫂子,可見我平日沒有白疼你,你的心我明白了,請放心吧。”
王熙鳳笑道。
見狀。
賈探春不再多言,才領著人又出門。
這回。
院子裡的婆媳們,紛紛恭敬的露出笑臉,想要上前討好三姑娘。
探春還是理也不理。
領著自己的丫鬟婆子氣勢洶洶的離開。
沒幾日。
賴大家的婆媳尋了空,進了園子,如何向探春示好不提。
也不提賴大管家如何尋錯,如何心狠手辣的處置了幾個下人。
終歸,府裡的下人們,再也不敢得罪三小姐院子裡的人,連歪嘴的話都不敢說。
不過探春的丫鬟,傳給了外面的漢子,漢子最後又告知了陳德言。
陳德言聞言。
只能感歎。
這大哥日後的家門裡頭有的可瞧。
不過他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事,現在到處托人打聽,內廷裡頭關於大哥的辭呈的消息。
辭呈遞交的容易,可內廷遲遲沒有消息。
這就讓人有些按耐不住。
朝廷的風波詭異。
金江鎮。
趙緱用,劉承敏,武震孟,朱秀,吳宏,王純,沉有容,嚴中正八位總兵。
領著彭大海,王鳳,常棟等參將,遊擊,分守等將領。
浩浩蕩蕩的至錦州。
隨船而去的,還有上千精兵。
錦州的璠皓,卻沒有料到金江鎮的武將們,這般輕易的聽話來錦州。
他原以為平遼候不會放人。
還想著如何彈劾對方。
旁的人畏懼金江鎮,他卻不會畏懼。
既然平遼候這麽有信心,魏毅到底要讓他瞧瞧,什麽才叫大勢所趨,天威浩蕩。
因此,魏毅這些日子,都在和幕僚們商討著辦法。
劉承敏不用論。
此人是平遼候的結拜義弟。
又是從小一起長大,還是同鄉,所以不可能背叛平遼候。
趙緱用,吳宏,王純,沉有容,嚴正中五人,是有把握拉攏過來。
吳宏,王純。
這兩人不用說,必定唯朝廷之命為主。
沉有容和嚴正中,兩人負責水師。
如今都曉得金江鎮水師之利。
只要拉攏過來水師,則去掉金江鎮一臂。
而這兩人,又都是朝廷派去金州的水師,哪怕和平遼候有交情,但是畢竟家卷都在國內。
剩余的武震孟,朱秀兩人。
雖然出身遼民,卻也是朝廷提拔起來的總兵。
成功率不小。
和幕僚們商討完,魏毅信心在握。
因此
他命人在碼頭上布置的十分濃重。
就等金江鎮的船來。
他會親自率領錦州文武官員相迎,表現出對他們的重視。
他可是遼東經略。
是他們上官的上官。
他不是空手來錦州的。
背靠恩師和太上皇。
要錢有錢,要糧有糧,要官有官。
錦州東面的海際上,終於露出了桅杆和金江鎮的旗幟。
一艘艘戰船。
飄揚著金江鎮的旗幟。
慢慢的浮出了水平面,露出了全身的崢嶸。
海面寬闊。
從見到船影,到船只靠岸仍等了許久。
碼頭上早已派了快馬去通傳。
得知金江鎮的武將們到了碼頭。
璠皓穿上大員品服,挎著尚方寶劍,氣勢十足的領著錦州的文武官員,浩浩蕩蕩的前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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