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兵部是他家開的?
千戶深吸了一口涼氣。
知道其中的厲害,臉上露出了客氣,沒有懷疑對方扯虎皮拉大旗嚇自己。
他們的履歷,回頭去司裡一查就能查到,做不得假。
真沒有想到啊,自己下屬中來了這麽號人物。
到底是走的誰的關系?
隨後熱情起來,主動為他們講解規矩。
“你們現在雖然改了籍,在遼東都司入了冊,但是衛指揮使司這邊還需要打點一番,才能順利的襲職。”
“你們在司裡可有認得的人?如果有人關照的話,可以省筆不少的開銷”
“有,但是出去公乾,不在司裡,要不少日子才能回來。”
唐清安知道遼東都司舅舅替他打點了一筆銀子,回來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接受舅舅要給的銀子了。
這不是小錢,舅舅一大家子人的開支,並不是很富裕。
自己身上還有一百多兩銀子,二弟身上的十幾兩銀子,加起來應該夠用。
千戶告訴他們,等那人回來再去司裡辦襲職的事情,手續在遼東都司已經辦好了,衛司裡只不過拖著不辦而已,職位卻是跑不了。
留了他們在千戶所休息,命人去通知東海堡的總旗來迎接他們的上官,先讓他們去地上上任。
領了千戶的人情,唐清安和劉承敏隻坐了一個時辰,從外面就跑進來兩人,進門後磕頭。
“屬下右屯衛前屯所千戶所旗下總旗周吉。”
“屬下右屯衛前屯所千戶所旗下總旗李敦。”
“拜見唐百戶,劉百戶兩位大人。”
唐清安露出笑容,使了眼色給劉承敏,劉承敏上前熱情的扶起二人,笑道,“原還想著等我們吃過飯你們才會來,沒想到這麽快。”
“千戶所的廚子手藝不怎麽行,屬下來時已經交代家中殺雞宰魚,請兩位大人賞光。”
周吉等李敦說完,在一旁幫襯笑道,“李敦家的內人,手藝一絕,連千戶都曾去他家吃過飯,好一番誇讚。”
既然二人如此熱情,唐清安劉承敏順水推舟,四人出了千戶所,坐上兩人趕來的騾車。
到了李敦家中,已有十個人在等待,擁出門來跪了一片,原來都是百戶所中各小旗。
百戶所裡,總旗兩人,小旗十人,都到齊了,沒人敢不來迎接新的上司。
軍戶裡是一個封閉的團夥,祖祖輩輩世襲軍職,原來的百戶幼年在野外拉屎,喚野狗來吃,結果狗突然咬了一口,從此傷了根基絕了子嗣。
去年病故後,衛所裡的人吃了絕戶。
百戶家中的遠房親戚們動了心思,都在走關系想要承襲,沒想到會調入外人。
據聞新來的百戶背景很深,但是到底有多深卻沒人知曉。上官背景深厚,眾人心思複雜。
唐清安和劉承敏被眾人簇擁落座,先是各自介紹了一番,隨後一個小旗為眾人倒酒。
“我們先敬兩位大人一杯,祝二位大人前途廣進。”
李敦帶頭,眾人起來紛紛舉杯。
唐清安紋絲不動,笑道,“向我敬酒可以,但是得坐著喝,非要站著喝,那就先喝兩杯。”
你們不知道百戶為人,最不喜繁文縟節,年輕的時候在薛家就是如此。”
劉承敏在一邊笑道,見狀,周吉陪著笑臉,“大人都發話了,當然聽大人的。”
眾人紛紛重新坐下,唯有李敦彎著腰,
舉著酒盅畢恭畢敬。 “屬下不知大人的規矩,實在是無心之舉,現在自罰三杯,以示敬意。”
李敦面不改色,一連三杯酒下肚,卻還是晃了晃,被身旁的一名小旗扶住。
“好酒量。”
唐清安親自讚道,周吉領著眾人出面,再次向唐清安敬酒,李敦酒意還未下去,又忍著痛苦再喝一杯。
酒喝了一輪,眾人都已熟知對方的脾性,不算特別難打交道,氣氛更加熱烈。
此時,從屋外進來一名少婦,身後跟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女孩,端著熱氣騰騰的蒸鵝,和美味的魚凍。
少婦和女孩來到唐清安和劉承敏兩人中間,把菜放在桌子上,停留了片刻。
“大人見笑,鄉裡人粗鄙,這是我賤內和侄女,還不快向兩位大人行禮。”李敦面色通紅,滿嘴的酒意。
等唐清安點點頭,婦人暗自擠了侄女靠前,見百戶沒有複雜的心思,才領著侄女下去。
“剛才提起薛家,不知道是哪個薛家。”
“金陵薛家。”劉承敏稍微透了下風。
“咱們今日隻談吃喝,不談其他,以後都是一個鍋裡吃飯的兄弟,我來敬大家一杯。”唐清安笑著舉杯。
眾人紛紛附和。
末尾的時候,周吉和李敦,分別請唐清安和劉承敏到自家居住,所裡的公房比不上家裡舒服。
唐清安和劉承敏謝絕,最後被眾人送到百戶所的公房,早已經被人打理的乾淨。
被褥疊放的整齊,都是新購置的,火炕也安排燒了起來,最後專門留了兩個老軍戶打下手。
第二日,周吉和李敦早早的來到所裡,開始正式介紹起屯所的情況。
百戶所最初分配的五千余畝軍田,加上歷年來開墾的土地,實際有六千畝,但是在帳冊上只有了三千畝。
軍戶名冊上一百余戶,去年又逃了三戶,如今百戶所實際只有不到八十戶。
除去本所勾選到山東各地服役的正丁,前年派來本所服役的外地正丁受遼東都司的借調,改去會安堡服役,結果淪陷在蠻族手裡,不知道死活。
唐清安隻帶了耳朵,並沒有發表意見,見狀周吉和李敦暗自松了口氣。
等兩人離開,劉承敏笑道,“廟小妖風大, 池淺王八多,一個百戶所竟然糜爛到這個地步。”
“要不去地方走走吧。”
唐清安搖了搖頭。
“你一個人隨便找個借口四處去看看,我們兩個人一起的話,容易引起猜疑。”
劉承敏點點頭。
“來之前隻想到前線危急,沒想到最後才發現,你卻成了大地主了,這趟可真是發了財。”
軍田成了私田,軍戶成了佃戶。
“上下都是如此,你我又能如何。”
東海堡名冊上只有一百余戶,按照朝廷制度,每軍戶分軍田五十畝,在國之初是足夠使用的。
但是事務不停的變化,歷經百年繁衍下來,家家子孫繁衍,田地早就不夠使用。
加上軍官侵佔軍田,奴役軍士,逃離者眾。
每戶要出一正丁,在軍中服役,出一繼丁,平時從事生產養家,一旦軍中正丁跑了或者死了,這個繼丁就得進入軍營勾補。
而且正丁都是調去外地服役,像唐清安的百戶所,本土幾十名正丁就去了山東各地,這是朝廷防備武將的制度。
最後衛所軍丁的總數,大周承襲大明,一樣是保密的,連兵部尚書或者專司糾察的禦史都不知道。
只有各衛所的主官才曉得實際情況,這就更給了武官們操作的空間。
劉承敏這段時間到處轉悠,臉色一日難看過一日,而唐清安跑了千戶所兩趟。
“什麽軍戶,都是饑民。”
正好撞見唐清安回來,劉承敏沉不住氣了,“你就不想辦法改變下現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