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本與趙九斤、澹台安國在馬車頂上搏鬥,因斷了一臂,又接連消耗大量血氣,程破天還在他肚子上開了個口子,無論是氣力還是傷勢,都讓其本就看起來虛弱的身體更加虛弱不堪。
但憑借其練虛之境,依然是死死壓著兩人打。
卻不曾想,竟有趙山河這個力大無窮的怪物,竟硬生生停下了這血河車,並且將之舉起、掀翻。
白衣男子驚怒交加,單手打出兩掌,逼退趙九斤與澹台安國,身形一轉,進了馬車。
而趙山河自知打不過那白衣男子,便一把撈起斧頭,扛起程破天,往後面那數百覆地司的人群中逃去。
另外一邊,遠處忽然大亮,銀光漫天。緊接著是數聲如同雷霆轟鳴的驚天巨響傳入眾人耳朵,然後是一聲宛如銀瓶炸裂的清脆聲響起。
再接著,就是一道泛著銀光,被雷霆包裹的身影從遠處快速奔跑而來,激起灰塵、狂風、沙石漫天,在其身後形成一道倒錐形的煙塵。
那由遠及近的人影自是澹台天河,他用全力打破血河獄以後,便含怒狂奔,勢必要將白衣男子斬於刀下。
白衣男子進了馬車以後又馬上出來,但是其肩膀上扛著一個玄冰棺材,棺材無蓋,眾人可以看見裡面躺著一個銀絲青衣美豔女子,閉目不醒。
白衣男子扛著玄冰棺材,身輕如燕,飛到枝頭上,看了遠處狂奔而來的澹台天河一眼,又看了下方眾人一眼,輕輕搖頭,似乎在道:你們最終還是沒有留下我。
白衣男子傾盡全力扛著玄冰棺材在半空中施展輕功,竟能夠短時間內踏空而行。
只是那玄冰棺材離了血河車以後,在慢慢融化,不停的向下滴水,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白衣男子進山。
澹台天河遠遠望見那白衣男子竟然要進了山去,而再無人能擋,心下更加氣憤,速度又快了一分,但依然趕不上。
只是在那白衣男子飛到半山腰時,天地間風雲突變,就見到萬米高空中竟然風起雲湧,一道龍卷毫無征兆的成型。
這龍卷風仿佛卷起了天上所有的雲、星光、月光,而後逐漸向下,向下,再向下。
狂風呼嘯,只是頃刻間,這座大山及附近方圓五裡便被狂風覆蓋。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以手遮面,擋住風中卷起的沙石。
那半空中的風與雲又凝聚成一張巨大的人臉,趙山河細看之下,竟然是自己師父周察汶。
合道出手,引得天地之威,攪亂周天雲雨!
那人臉向下一哼,只是一哼!
白衣男子竟仿佛被無窮巨力打在身上,身體如同破布風箏一般摔落地上,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卻依然死死的用手臂箍住棺材,沒有讓棺材中的美女甩出來。
白衣男子不顧自身傷勢,大吼一聲:“晚輩何青彥,曾與前輩於黃河之畔偶遇。特此求救!”
何青彥這一句話,竟然真的使得這漫天狂風雲雨停住。
半空中的那一張巨臉閉目思考了一會兒,睜開雙目之時。大喝一聲:“來!”
半空中竟然卷起數道狂風將何青彥與那玄冰棺材、遠處奔跑的澹台天河,還有趙山河都一起撈了上來,去到那天塹峰上。
隻留下覆地司眾人,與重傷的程破天躺在地上。
覆地司的趙九斤見正主都不在了,便走到程破天身邊,向其一豎大拇指道:“兄弟,你是這個,厲害!”
程破天一聽人家誇他,
也忘了前不久在趙山河面前大罵覆地司的事了。硬撐著半坐在地上,道:“嗨,一般一般!” 話說是一般,但語氣和表情卻分明很驕傲。
只是說話間又引動了傷勢,咳嗽兩聲,吐出了些許鮮血。
趙九斤從懷裡拿出一個瓶子,道:“兄台服下這藥物,這藥物通用,可緩解內傷與疼痛。”
說罷,趙九斤又去組織覆地司的人員去收攏傷員、死者,又讓人將那血河車重新扶正。
。。。。。。
卻說何青彥、澹台天河、趙山河被周察汶給撈到了天塹峰上之後,澹台天河提刀便欲砍,被周察汶攔住,言道:“此人與我有舊,且聽他一言。”
澹台天河點頭,熄了自身的氣勢,複歸尋常。
趙山河在旁邊看得好不羨慕,羨慕這人一身帥氣的裝扮和特效,臥槽,雷霆環繞,威猛霸氣,試問男人能不想如此?
那何青彥將冰棺放下,跪在周察汶面前,單手撐地,口中吐血,聲淚俱下的道:“懇請周前輩救我的夢兒,他身中彼岸花劇毒,已昏睡不醒多年,望前輩念及舊情,采十萬大山中的昏睡蓮救她。”
何青彥又道:“前輩,晚輩自知作惡多端,為了吊住夢兒一命,我練那魔功血河經,入了歧途。手上無辜人命無算。我只求前輩救她一命,我縱然是被朝廷千刀萬剮,亦死而無憾。”
周察汶聽的皺眉,又搖頭輕歎。只聽得那何青彥娓娓道來前因後果,原來他本是一地縣令,曾多年前與周察汶在黃河之畔偶遇,二人相談甚歡。
當時,船上有一女子,正是冰棺中的女子,何青彥與冰棺中的女子相遇,女子名夢滿船,取自: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而取這種名字的,也可以看出此女子並不是良家,而是官妓,被當時一富商看上,意欲娶了當小妾。
何青彥這癡情種子,竟愛上了官妓夢滿船,還要娶她為妻,二人兩情相悅。
卻被那富商所害,不知道從哪弄到的彼岸花之毒,要毒死何青彥與夢滿船。何青彥之前偶然得到的血河經中記載,有方法可以吊住瀕死之人的性命。
後來,何青彥便一邊練血河經,一邊求醫問藥,想救治夢滿船。
輾轉多年,期間各種境遇不提,便是今天,何青彥強闖十萬大山,只求一藥。
事情到此,已經很明朗,周察汶道:“念在你我舊情,人我可以救,但你必須死。”
何青彥開心的磕頭,道:“謝謝前輩!謝謝前輩!”
周察汶搖搖頭,又對澹台天河道:“你看如何?”
澹台天河惜字如金道:“可。”
說罷,周察汶的身形消失片刻,再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朵昏睡蓮。
取昏睡蓮的花蕊為藥,塞入女子口中,再用內力助其下咽吞服。
玄冰棺材逐漸融化,何青彥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滿是血汙的蒼白臉上全是疼愛、憐惜,僅剩下的一隻手,輕撫棺中人的臉頰,又怕髒了意中人的皮膚,他還記得意中人最是愛美,每日都要敷粉,可不能弄髒了,弄髒了就不好看了。
隨著玄冰棺材的融化,棺中人的面色逐漸紅潤,可能過不了多久便能夠醒來。
快醒來的時候,何青彥卻站了起來,臉色滿是孤苦訣別之色,對澹台天河道:“殺了我吧。”
趙山河問:“不等她醒來見一面嗎?”
何青彥卻苦笑著搖搖頭,道:“怕嚇著她。”
千言萬語,都被這句話堵著,再也出不來。趙山河看看何青彥現在的模樣,瘦削、面頰凹陷,頭髮凌亂,白色的衣服滿是血汙,斷了一臂,肚子上一道巨大的傷口。
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趙山河不由得問:“值得嗎?”
何青彥道:“值得!男人這輩子,總要有一個能讓自己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去完成的事。我的事,就是救夢兒。旁人隻問我值得嗎,卻不會問我願意嗎。我隻一句話:自己的路,無怨無悔。”
“澹台天河,殺了我吧,不要讓我的屍體被夢兒看到。”
說罷,澹台天河出刀,刀出,頭落。
在江湖上攪起腥風血雨的血河車主人血白衣,就這樣死了。
那棺材中的女子逐漸醒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問了一句:青郎安在?
趙山河不忍那女子接受何青彥的慘狀,便將其屍體藏了起來。沒有讓棺材中的女子見到。
周察汶道:“你可還記得我?”
夢滿船道:“自是記得,前輩萬福。可知青郎何在?”
周察汶搖搖頭,正要說什麽。趙山河插話道:“何青彥他將你送來,讓我師父為你解毒,他本人的毒更重,需要在十萬大山裡調養。你們日後才能相見。”
趙山河心一軟,沒有告訴夢滿船真相。而另外兩人也沒有拆穿,澹台天河一拱手,道:“周前輩,晚輩還有首尾需處理,明日再來拜會。”
周察汶點頭。
只是這女子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周察汶這山上一女子也不方便住,便道:“山河,帶夢姑娘下山休息。”
一口鍋又甩過來了,趙山河隻好接下。心下在盤算著如何告訴夢滿船真相。
二人下了山,將女子安置在村民家中借宿。
趙山河回到自己的屋裡,見到程破天躺在床上,身上血汙被村民清洗了去,但是傷勢依然嚴重,疼的哼哼唧唧。
趙山河想起何青彥的話,為了一個女子,做出這些事,又想起程破天以一人一斧攔截血河車的傻子舉動,給自己弄成這般重傷的模樣。
不由得問出了口:“值得嗎?”
程破天道:“當然值得,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日日渾渾噩噩,總有一件事,是你這輩子要去做的,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