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山上金雞寨,金雞寨中雄雞鳴。
諢號雄雞的金雞寨大寨主此刻正在吃早飯,身邊是他的白紙扇老鍾,兩人抱著一碗白粥,手裡拿著剛蒸好的白面饅頭,就著鹹菜。
雄雞問道:“老鍾,你說這陶掌櫃約我見面啥意思?”
老鍾的兩根眉毛耷拉著,一臉苦相,像沒有睜眼一樣,吸溜一口白粥道:“能有啥事?上次我們對他敷衍,生氣了唄。”
雄雞後怕道:“上次那種硬茬子誰敢碰?那黑刀寨的余家三兄弟敢,結果呢?我聽逃過來的人說那晚對方就死了一個人,殺了他們這邊幾十人。他媽的簡直像王鳳池將軍手底下的軍隊一樣猛。真不知道這群猛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老鍾點點頭,道:“是很厲害,不過也不用擔心,我們並不曾招惹他們。”
雄雞道:“扯遠了,你還沒說這陶掌櫃的邀請要怎麽辦呢。他會不會想砍死我。”
老鍾道:“簡單,帶上人馬,擺出陣勢。別管對方有什麽想法,只要我們兵強馬壯,什麽想法都沒用。”
雄雞自豪道:“那是,我手下這幫兄弟,兩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而且我金雞寨比黑刀寨人多不少,這些年賺了那些錢你又都讓我給手下買刀買甲,雖只是最劣質的皮甲,但多穿幾層,一般的刀劍還是能防下的。打什麽黑刀寨黑風寨,還不是輕而易舉。”
老鍾道:“大當家威武。”
雄雞又問:“那這次帶多少人合適。”
老鍾道:“黑刀寨覆滅了,只剩下金雞寨、黑風寨和聚義廳。黑風寨的那個瘸子老老實實的,年紀也不小了。聚義廳裡的那群人,又是一群異想天開的頑固,真以為話本小說的故事是真的嗎。”
“以後這三山四寨也就我們說了算,陶掌櫃想找個能跟我們作對的都沒有。”
雄雞不耐煩道:“你直說,帶多少兄弟夠。”
老鍾道:“不用多,五十人足夠。我猜那陶掌櫃此次一是敲打我們上次的敷衍,二是拉攏我們,好保商隊平安。放心去就是。”
雄雞道:“行!吃完飯就出發。”
老鍾道:“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要防著陶掌櫃狗急跳牆,去之前先派人去附近摸摸,看有沒有埋伏。”
雄雞吃完飯,筷子往桌子上一撂,一抹嘴,起身道:“行了,俺曉得了。”
出了門,大吼一聲道:“都吃完了沒,吃完了收拾收拾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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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裡,陶掌櫃正與兩個年輕人一起吃飯,兩個年輕人,一個壯碩的如一頭牛一般,身高兩米,肩膀有陶掌櫃兩個寬,往那一蹲,活像個肉球,面目憨憨的,人家吃飯用碗,他吃飯用盆。
陶掌櫃才喝完一碗白粥,吃掉兩個包子,那壯漢就已經快把一盆白粥吃完,連帶吃了十來個拳頭大的包子。
另一個年輕人較瘦弱,但也只是和這個壯漢比起來,年輕人其實不瘦,應該說是勻稱。
剛練完武藝,光著膀子,渾身是漢,也不擦乾淨,就蹲在石凳上吃飯。雖沒有壯漢吃的多,但也是陶掌櫃飯量的三倍。
陶掌櫃道:“你們倆吃慢點。”
壯漢蹲在地上沒說話,光膀子的年輕人道:“好的,六爺爺。”
陶掌櫃道:“小年,老家那邊怎麽樣?”
叫小年的年輕人的道:“俺爺今年上半年剛死,家裡今年遭了災,好多人都活不下去。老家雖然收成不好,但有大哥二哥在,
一家老小總歸是沒有像其他窮人家一樣餓死人。俺和四弟從小練武,不想一輩子當莊稼漢,就來投奔你來了。” 陶掌櫃歎了一口氣,道:“哎,我不孝啊。大哥死了也沒有回去看他。”
小年放下碗筷道:“六爺爺,您別這麽說,俺爺說了。這麽多年,您給家裡捎回去不少銀子,要沒您,家裡這些年也撐不過來。就是知道您在外面能掙錢,我這才帶著老家一百來人投奔您。他們都是從小練武的好手,您也知道老家不太平,土匪多。大家都打過土匪,殺過人。”
陶掌櫃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武藝厲害,大哥去年給我來信,就說過你和小虎的武藝厲害,按老家話說能出師,按江湖話說,是練氣高手。”
小年道:“是這樣的。”
陶掌櫃道:“行,刀劍昨晚就分發下去了。我們等下先走,讓其他人後走,劉三才會帶著他們去找余氏三兄弟。你們只要保護好我就可以,拚殺的事情交給余氏三兄弟。”
小年點點頭, 三口兩口的扒完飯,便回屋穿好衣服,叫上名字叫小虎的壯漢一起隨陶掌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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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道人在山裡呆了一天,他尾隨趙山河等人,來到了山裡,人如輕羽一般,只是稍稍縱身,便飛上了滿是積雪的枝頭。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右手拿著葫蘆,時不時的咪一口。
他如天地間的風流過客一般,枝頭上迎風雪而立,醉眼看著人間,生命中又添了一筆恩怨。
或許這筆恩怨與他無太大關系,他也只是在錢四家吃過一頓飯而已。
他也無絲毫過錯,那夜趙山河等人摧枯拉朽的就打敗了土匪,他只是一時不注意,沒有救下錢四而已。
但無論怎麽說,他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關。這一關是他死去的師父,這一關是愛著他,他也愛,卻又有殺師之仇的那個女子。
癲道人的長發與道袍隨風飄揚,他在枝頭上人風吹雪落,自巍然不動。但他的心卻如這北地永不停歇的風雪一般,始終不得安寧。
一飯之恩,尚要舍命以報。又何況他在村子裡蹭了一個月的飯呢。
只是知道趙山河另有打算,為了不打亂趙山河的計劃,他才遲遲沒有出手,而是在這風雪枝頭上,遠遠的監視著余氏三兄弟。
如果最後這三個人逃脫,他會出手將其留下。
醉眼朦朧,身形隨樹枝晃動,卻又始終不會掉下來。
想到趙山河說的話,做人要瀟灑一點。搖頭苦笑,歎道:“自己是修道之人,卻從未灑脫過啊。無情,有情,忘情。何其之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