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與癲道人此刻都重傷昏厥,沒有了行動能力。
而雙方的部下,此刻也決出了勝負。
劉猛率領著自己的五十多人發起了反撲,他凶猛的不像話,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他硬生生的拔出來。
被撞下了馬,立刻爬起來,跳到一個響馬的馬背上,雙手扒拉著對方,用牙齒咬斷了對方的咽喉。
其他的人也都不逞多讓,比起這些響馬,趙山河的這些下屬才更像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惡鬼。
他們滿臉鮮血,不顧疼痛、死亡,嗷嗷叫著衝鋒的樣子,徹底殺潰了響馬。
李聿將癲道人、趙山河分別扛到驢子、九花虯背上,然後自己騎上馬,左右兩隻手牽著驢子與九花虯的韁繩。
再次看到劉猛的時候,他正坐在地上,嘴裡吐出一口嚼了一半的耳朵,鮮血幾乎在其臉上凝固成了一張面具。
而這隻趙山河從白山黑水的荒涼地界帶出來的部隊,並沒有按照趙山河所想的那樣起名為飛虎,意為如虎添翼。
而是被這些殺潰的響馬起了一個紅面軍的名號,意為:凶如惡鬼,血紅覆面。
而後來這隻凶悍的部隊也保留了一個野蠻、血腥的傳統,用敵人的鮮血塗在臉上,彰顯自己的戰績輝煌。
劉猛見到李聿帶著趙山河與癲道人回來,連忙起身,招呼手下人將二人小心抬下來。
又派人去斬下撼天獅子的首級,並拿到其四方蕩鈴槍作為戰利品。
忙活完了這些,天色漸晚,眾人找了一處地方休息。李聿看到一個陌生面孔,問道:“他是誰?”
陶年回答:“那些響馬的指揮者,被我們俘虜了。”
李聿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眾人找了很多馬匹,收攏了死者的屍體,最後盤點,僅剩一百人。
將這些屍首綁在馬上,眾人暫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趙山河醒來的時候,他們還在荒野上緩慢行走著。
見到趙山河醒來,四郎連忙拿來水,讓隊伍停下來。
待趙山河稍微吃了些東西,也就是用煮開熱水,添加一些肉干、野菜、鹽巴、硬餅子。
恢復了一些氣力,趙山河問道:“現在我們在哪裡?”
陶年道:“在往蒼鷹城去的方向。”
趙山河坐了起來,在問過一些情況以後,道:“將這些兄弟的屍首火化了吧,頭顱留下,到蒼鷹城以後找人用石灰保留原本面目。”
陶年點點頭。
趙山河又交代道:“大戰剛過,死傷慘重。如今士氣低落,陶年、錢二、劉猛,隨我去安撫他們。”
於是趙山河拖著重傷的疲憊身軀帶著三個隊正,一個一個的去這些手下們聊天,去安撫他們。
告訴他們,這是一場大勝,他們勢必要名揚天下。
告訴他們,死了很多人,但是沒有辦法,大家出來的時候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只不過當生離死別真的到來時,還是會忍不住悲傷。
趙山河知道,他隨眾人一起將死去的人火化,隻保留了頭顱,用衣布將頭顱與骨灰包裹在一起。層層疊疊,確保不會漏。
經過幾天的緩慢行軍,眾人終於來到了蒼鷹城。
陶年笑道:“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了,洗個熱水澡,吃頓好的。”
眾人大搖大擺的進城,這副全副武裝與傷痕累累的樣子,差點讓城內的人以為是響馬進城了。
直到李聿出面,
他是有官身在手的,雖然他的父親遭到貶謫,但是他的出身並沒有被剝奪。 雖沒有正式官職任命,但是屬於官僚預備役。
進了城,包了一間旅店住下。僅一日,城內就傳開了,殺掉撼天獅子與麾下兩三千響馬的義士進城了。
經過這幾天的發酵,撼天獅子死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青州與西域。
數年來壓在青州百姓頭上的那個最大的響馬死了,屠殺了無數江湖俠客的大惡人死了。
而隨之威名遠播的則是趙山河等人的名號,當出趙山河斬殺拔地蛇時候,曾自報名號:遼州趙山河。
而其手下紅面人、惡鬼軍的稱呼也被傳播開來,只是由於他們從未曾向外界說過飛虎這個名號,故而青州人只知道紅面,而不知道飛虎。
眾人好好休整了一日,旅店外擠滿了人,都想看看能殺死撼天獅子的人長什麽樣。
進城的第二天,蒼鷹城城主攜手城內管軍都尉聯袂到訪。
席間,城主鄧則士,亦是青州青蒼府知府,下有同知、通判官員幾人,掌軍事的都尉一人。
接見李聿、趙山河時,以李聿為主,因為李聿是正經進士出身,文武雙全,李家又在朝中為官三代,聲名遠播。
李聿父親雖然卷入了太后攝政的是非,但馬死架不倒,李家比之鄧則士這位偏遠地區的知府還是要多幾分能量。
但李聿依然要以晚輩的身份面見,因為知府乃是正三品大員。按照官場慣例,帝都官員外放,平級提高半級到一級。
眾人見過,鄧則士與眾人寒暄,趙山河以重傷在身為由,以茶代酒。
都尉名叫何長,長相一般。
鄧則士與李聿的談話沒有什麽營養,除了誇獎,便是要為其報功。李聿搖搖頭,道:“功勞都是趙兄的,我沒幫上什麽忙。”
鄧則士聽聞此言,衝趙山河笑笑,接下來的言語頗有拉攏之意。
宴席結束之後,鄧則士回到自己的府邸,神思不定,心腹幕僚章三同道:“大人可有何煩心事?”
鄧則士歎了口氣道:“我青州唯兩件事最讓我憂心,一是不服王化,二是匪患橫行。”
章三同眼睛一轉,便已經明了鄧則士的想法,道:“大人的意思是?”
鄧則士並未明說,而是道:“青州苦寒,我要升遷離開。就要功勞,除匪是個功勞,除掉撼天獅子更是一件大功勞。”
見到章三同還是不說話,鄧則士道:“不怕無功,但怕無能。”
章三同這才笑著道:“我與大人有約在先,幫您做三件事,之後您舉薦我為官。幫您當了知府算第一件,這可算第二件?”
鄧則士笑著點了點章三同,道:“你啊!算,有什麽法子你盡管說。”
章三同道:“上中下三策。”
鄧則士道:“一一道來。”
“上策,收編。能殺掉撼天獅子的猛士,值得您收編。這樣他的功勞就是您的功勞,您還得一樁美談。人、功、名三者都得。”
鄧則士點點頭,隨機又無奈笑道:“我當然也想要收編,席間已經有過試探,但對方的態度很明確,李家才是他的恩主。李家雖然卷入了朝中的事,引火上身,但世代為官,根基深厚。不是我能夠比得。”
“中策交易,李家引火上身,不妨以此事為引。雪中送炭,我可為使,與對方接觸,看對方提出什麽條件。然後將功勞安在您的身上。”
鄧則士點點頭,道:“這也可以。那下策呢?”
章三同道:“比較下作,不推薦。”
鄧則士一揮手,道:“你且說,我自有分寸。”
“若是交易不成,而大人又非要不可。只能殺人搶功了。今日我聽說那殺了撼天獅子的義士身受重傷,手下又只有百人。只要集結都尉手下千人,待他們出了城,於野外截殺。寫給朝廷的敘功表還不是任憑您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鄧則士沉吟了一會兒道:“此法不妥,一旦如此,那就是與李家徹底結仇了。”
“是這樣的,所以我說不推薦。”
鄧則士點點頭,道:“那明日便勞煩你幫我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