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一月,隔三差五地刮了幾場北風,雖沒有下雨,但天空卻總是半陰半晴的,空氣也變得潮濕,有時候早晨還會起霧。
屋裡還沒有供暖氣,不僅洗過的衣服不容易晾乾,就連被子都覺得潮乎乎的,被窩不暖和,睡覺時當然也就不舒服。
早晨醒了,側過身,看了一眼下鋪的三水,三水也剛坐起來,正在穿衣服。
一般我們都會同時醒,不是因為約定,而是上下鋪結構的鋼管床並不結實,只要一個人動,床就會輕微的晃動,還配合上吱吱呀呀的聲響,另一個人想不醒也難。
我探下頭去問三水:“三水,昨晚上睡得怎麽樣?”
三水說:“睡得一般,被子潮的不行,總覺得不暖和,旁邊的老三則是一直磨牙,跟老鼠啃門框一樣;老五那邊不知是誰,嘟嘟囔囔的時不時還說幾句夢話,你說能睡踏實嗎。”
三水聲音不大的這些牢騷話,居然被遠處的大志聽到了,大志一邊起床一邊說:“說夢話的不是我,我從來不說夢話,咱睡覺最安生了。”
老么這時已經起來了,就走到大志床邊說:“你的確不怎麽說夢話,可你愛睡覺的時候放屁,不僅味兒道奇特,還是拐著彎、拉細長音兒的那種。”
大志低頭尋思著說:“不應該呀,難道是這幾天洋蔥吃多了。”
忽然他又生起氣來,憤憤地說:“老么,就你離我近,不想著替你老哥說句公道話,還敢誣陷我;再胡說,看我把你的嘴縫上。”
老么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反駁幾句,聽大志這麽一句,嚇得一吐舌頭,低下頭跑一邊偷樂去了。
老三說:“我可能睡覺的時候是愛磨牙,好幾個人說過我了,我也不想磨呀!再說我還擔心把牙磨短了,吃不成飯了呢!可是奇了怪了,我磨了這麽多年,牙一點都沒磨下去,還吃啥啥香。”
三水下了床,蹬上鞋,站在地上笑著說:“你的牙是沒事兒,可是晚上聽你磨牙,睡不著覺的人氣的得發瘋。”
我坐在床上說:“三水,你看看外邊什麽天兒,樓下面的晾衣繩有人佔沒有?”
三水靠在窗邊上探頭張望了一下,說:“這會兒沒有人佔用,空著呢,天兒也挺好,大晴天兒,正好一會兒下去晾被子。”
我一邊穿外衣,一邊說:“那就別過一會兒了,一會兒就沒地兒了,也不刷牙了,先把被子晾出去再說。”
三水一聽有道理,就趕緊收拾被褥,“那你趕緊下來,咱倆一塊去。”
我們各自抱了被子和褥子,下了樓,走到宿舍樓前的空地上,已經有人在晾被子了,也有晾衣服的。
我把被子晾在靠西頭的位置,三水挨著我把他的被子也展開晾上。我們出來的早,再說,繩子有三條呢,地方很好找。
我們把被子褥子都抻平了,拍打拍打,然後回到宿舍刷牙洗臉。
上午掛了一陣子風,不算大。下了課,我和三水直接去食堂吃了點飯,就趕緊趕回來看被子,擔心給風吹掉,落到地上。
遠遠地看,被子都還在繩子上,盡管被風吹得已經挪了位置,也不再那麽整齊,甚至一邊都快挨著地了,但還好沒有掉下來。
走到被子旁邊,發現了問題。
我的倒是沒什麽,也就是歪了,翻個面抻齊了,拍打拍打就沒事兒了。
三水的被子旁邊卻有三件衣服:一件上衣、一件毛衣還在繩子上掛著,一條褲子連著衣架已經掉在了地上。
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女生的衣服,應該是早上洗後掛過來的,雖然已經不滴水了,可還濕著呢;上午的風把衣服和被子刮到了一起,三水的被子已經浸濕了一小片。
三水生氣地說:“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本來是來晾被子的,反而被衣服給弄濕了,這叫什麽事呀!”
我也很生氣,看衣服另一邊還有一條被子,走近了,看了看上面的號碼,說:
“三水,你看,這被子上印著呢:‘河大公寓4325 6’,說明這是4號樓的被子,就是咱蘇妹子那個樓上,肯定跟這個衣服是同一個人的,女生很少在這邊晾被子,這純粹是來添亂的。”
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褲子,氣狠狠地說:“這就叫善惡有報,你看,被風吹到地上了吧——活該!”
三水這會兒卻猶豫起來了,說:“咱好像也不應該怪人家,被子濕了是風給刮的,一開始人家掛衣服的時候,肯定也沒有挨在一起;眼見人家的衣服掉在地上,咱要是不管,我心裡總覺得也不對勁兒。”
“都已經掉在地上,粘上土了,你就是給人掛在繩子上,完後也得重新洗。”我不以為然地說。
“反正也不是咱給弄掉的,咱就給她撿起了掛上,洗不洗那是她的事了。”三水拿定了主意。
說完,他就把地上的褲子撿起來,用手仔細地抖攏抖攏,用衣架架好。在掛之前,三水想把那件毛衣向邊上推一推,給褲子騰個地兒,誰知這一推又出事兒了。
也不知是毛衣領口太寬還是衣架太小,粉色的毛衣又掉在了地上。三水這回有點不知所措,連忙把左手的褲子掛上,盯著地上的毛衣傻了眼!
我這時卻有點兒幸災樂禍了,看著地上的毛衣說:“這回肯定不是風的事兒,是你給人家的毛衣弄掉了,傻了吧!好心沒辦成好事兒。”
“這回真得賴我不小心,管它呢,一隻羊也是放,兩隻羊也是趕,還是給它撿起來掛上得了。”三水這會兒也有點哭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