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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姓竊明》第三百零五章 14萬人齊廝殺
決戰之前的最後這一天,朱樹人的突進速度可以說是很快很突然,這才讓多鐸幾乎生出了猝不及防之感。

 事實上,但凡對著地圖稍微多看一眼,世人都會驚歎於朱樹人的雷厲風行、提速果決。

 原本清軍哪怕一再被壓縮戰略騰挪空間,但好歹還控制著丹陽、金壇、武進三個縣的地盤呢,多鐸也正是因此,一開始誤判決戰不至於來得那麽快。

 明軍總不能一兩天之內連落數縣、直接突破緩衝區,殺到多鐸面前吧?

 但朱樹人偏偏做到了“半日光複丹陽”,而後又對武進繞而不攻,一天多就來到了多鐸面前。這其中,自然也是有些曲折的。

 丹陽縣的光複,說到底還是一次攻心的奏效,讓當地清軍產生了內亂——臘月二十四一早,明軍就一改此前的圍三缺一,徹底困死丹陽,隨後發起總攻前的火力準備。

 武力施壓的同時,朱樹人讓曹變蛟拿著劉良左的人頭,又到城外晃了一圈,還找了一堆用木質喇叭的罵陣手齊聲喊話,把“江北清軍援軍覆滅”的消息進一步添油加醋宣揚,各種製造守軍混亂。

 城內滿人武將雖沒被蠱惑,但那些原明軍降卒卻出現了動搖。

 另外,多鐸此前還把大量南京戰役時逾牆投敵的南明漢奸文官,留在了丹陽、武進二縣,這些人如今也發揮了不小的豬隊友作用。

 畢竟王鐸、錢謙益等人年紀大了,體力不支持隨軍吃苦,多鐸也不覺得這些腐儒有參讚軍機的價值,就把他倆一個留在了武進,一個留在了丹陽,算是先養老安置,以後大清得了江南再另行拿來當個招撫人心的幌子。

 過去這一個月,錢謙益實在是把腸子都悔青了。

 尤其是他投敵當漢奸後第三天,就聽說了國姓爺帶著十幾萬湖廣勤王之師抵達南京、擊退了豫親王的圍攻南京兵馬。

 每到夜深人靜,錢謙益都忍不住腦補“當初我要是相信史可法說的話,不多心覺得他是想騙大夥兒一起盡忠殉國,再咬咬牙,不就挺過來了麽,如今咱也是中興閣臣之一了”。

 這次遇到明軍終於圍城,還各種攻心宣揚韃子要完蛋了,錢謙益就動了心思。

 利用他在那些漢人投降文武當中還有點面子,上躥下跳忙活了半天。一夥人抽空在午飯時分,請了一個滿人城門守備喝酒,然後偷偷殺了趁亂獻門。

 明軍入城之後,朱樹人固然是意氣風發,親自擺拍露臉。

 錢謙益也被人提溜著拎到他面前,丟在跟前十幾步外,而後膝行而前,莫敢仰視,只是連聲求饒:

 “國姓爺,罪臣豬油蒙了心,錯走一步,錯走一步啊!看在罪臣幡然悔悟,重新棄暗投明獻門的份上,饒罪臣一命吧!”

 朱樹人還沒發話,他旁邊的曹變蛟就先氣不打一處來,啐了口唾沫:“呸!無恥老兒!”

 錢謙益也不敢躲,他也不知道曹變蛟是不是幫朱樹人乾髒活,把朱樹人想出氣又不想髒了手的心思發泄出來。

 對方都獻門了,確實不好殺,朱樹人想了想,沉聲宣判:“爾等小人,不過勢窮來投,本官沒總攻前,怎不見你主動獻門?最多留你一命,等著流放大員吧!”

 朱樹人也就隨口一說,如今大員當然還在荷蘭人手上,兩年前荷蘭人剛剛從大員北上,把西班牙人佔據的雞籠也攻下了,控制了全島。

 等朱樹人將來騰出手料理掉,自然能把大員作為新的罪官流放地。

 朱樹人說完後,他身邊也有個別幕僚覺得是不是稍微重了點。

 顧炎武便說:“咱倒不是為錢謙益開脫,只是天下未定,不給降人以利,將來不利於招降。”

 朱樹人澹然道:“誰說我不給降人以利了?對於武將,我很寬容。只是對這些文學之臣不寬容罷了。

 一個王朝到了沉屙已極時,最不缺的就是他們。宋明皆科舉兩三百年,填詞作文之人車載鬥量。哪怕犯了一次錯就永不敘用,剩下想填補上來的人都用不完。”

 稀缺型、專業型人才,才需要給機會改過自新。

 那種用一個扔十個都扔不完的,還用給機會?後世公務員考試怎麽不用給犯罪紀錄的人機會?

 不就是因為做官是最容易的事情,排著隊能做的多了去了,再掐尖挑挑揀揀不把人當人都不怕選不到人。

 ……

 朱樹人破丹陽,一路前行,中間穩扎穩打休息了一夜,次日上午,終於抵達了武進縣和江陰縣之間的決戰戰場。

 多鐸也已經提前整軍前移,把部隊往西回撤了二十多裡路,離開了江陰城外的低窪地帶,挪到相對適合野戰決戰的戰場上。

 此前閻應元為了守城,大量開挖運河放水阻敵迂回空間,導致江陰城外的地形非常不利於大兵團作戰。多鐸早已對此苦不堪言,決戰時當然不能留在那種地方。

 而這最終的戰場,便大致在後世的常州市區和江陰縣城之間的大片無名荒郊野外。

 這片戰場,其實也還不是非常適合騎兵大兵團穿插,但已經是附近百裡相對最好的了。

 戰場上依然有水網縱橫,北塘河、橫塘河兩條常州府境內與運河連通的天然小河,把戰場分割成了三部分。

 戰場南端,還有宋劍湖為主的一大片沼澤濕地,讓雙方在南線都沒法實現迂回。

 一個湖泊濕地加兩條河,這樣的地形,雙方的騎兵實在是很難大范圍迂回衝起來,最多也就是搞點兒正面硬碰的騎兵衝鋒,絕不可能玩出弓騎兵放風箏的帕提亞戰術。

 但受限於雙方兵力實在是太多,再小一點的戰場根本擺不下,也就只能容忍這種橫跨兩河的大戰場了。

 隨著天色漸亮、兩軍對峙,雙方的兵力規模,也逐漸透明起來。雙方主將都裝備了望遠鏡,登高眺望一下,就能大致估算出對面的人數。

 最終的決戰,多鐸帶來了五萬狀態還行的可戰之兵——此前他移攻江陰時,便號稱還有“六七萬可戰之兵”,但這半個月的消耗下來,又有一兩萬失去了戰鬥力。

 倒不是說清軍攻江陰便死了那麽多,這裡面還有傷病。

 多鐸考慮到後方還要人守營,還要留一點總的戰略預備隊以防不測,也要提防閻應元突然殺出城來,跟明軍主力前後夾擊,所以他把大部分傷病員都留著守營,還留了一兩個甲喇督戰,剩下的全部拉到正面,勉強夠五萬人。

 朱樹人這邊,他原本從湖廣帶來的援軍足有十萬之眾,但此前的戰鬥也略有消耗,加上他帶來的水師沒法參加決戰,還得一直在側翼的長江江面上巡邏封堵。

 所以,哪怕把南京城內最精銳的李輔明部也補充到決戰部隊中,朱樹人帶來的野戰兵力,也就是九萬人左右——戰損、分兵、巡江一共去掉不到兩萬,李輔明補給他大幾千,一來一去十萬大軍剛好剩九萬。

 後方南京城、句容縣、丹陽縣當然還各有後軍預備隊,都是南直隸地區原本史可法麾下的武裝。

 但那些都是老式明軍,武器沒升級,戰力也不行,只能拿來守城,朱樹人怕帶上他們野戰反而添亂、動搖友軍陣腳,索性就不帶了。

 朱樹人執掌南直隸兵權,也就是最近一個月的事兒,眼前這一戰打完,戰後消化整合戰果的休整期,他才有精力把這些舊軍隊也加以整編改造、徹查清理空餉缺額。

 另一方面,也是戰場確實狹小,明軍這邊九萬,清軍五萬,加起來十四萬人堆疊在這麽一片南北寬三十裡地的戰場上,已經比較擁擠了。朱樹人兵力再多,也只能作為預備隊,沒法直接投入。

 三十裡的寬度,按正面兩個士兵佔一丈寬度,那都只能站一萬個人。實際上還有大段大段沿河和低窪濕地、矮樹叢林蘆葦蕩沒法部兵。

 ……

 兵種構成方面,多鐸的五萬人中,滿八旗的比例還是挺高的,他帶過江兩萬多滿人騎兵,此前歷次血戰,雖然也有雙重鐵甲的滿人死士帶隊先登,死傷慘重,但那畢竟是少數。

 三場攻城戰,死傷最慘的是仆從軍,漢軍旗,誰讓這部分部隊步兵比例高,適合攻堅呢,再下來才是蒙軍旗。

 如今,多鐸依然能湊出大約一萬五千人的滿人騎兵,這也是他最大的倚仗了。

 除去滿人騎兵外,剩下三萬五千,大約一萬多的蒙軍,最後兩萬三四千步兵,都是漢軍旗和仆從軍。

 朱樹人那邊,九萬明軍當中,騎兵總數倒是不比多鐸多,也就是曹變蛟為主的湖廣四川明軍騎兵主力,滿打滿算兩萬人。

 所以純對比騎兵,明軍騎兵還是比清軍騎兵少了將近一萬人。不過明軍騎兵有其中兩千人裝備了馬上火槍,包括轉輪手槍和後裝雙管噴子。

 甲胃方面也頗為精良,至少裝備了水力鍛錘鍛造的整片式鍛鋼胸甲和鋼盔。那些精銳的馬上火槍手還有更精良的其他部位強化甲胃。

 清軍騎兵雖然過江時也有普遍鐵劄棉甲,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但三場攻城戰,清軍凡是讓滿八旗死士套雙重鐵甲、三重鐵甲先登攻城,都會導致大量鐵甲遺落在城下,被打掃戰場的守城明軍繳獲。

 此前南京攻城戰,多鐸就損失了至少五千副鐵劄棉甲,江陰之戰也不下於此數。好多死士都是臨時從戰友那兒借調多余的鐵甲衝陣登城,死了幾千死士,卻折了一萬多鐵甲。

 最終導致滿八旗騎兵鐵甲不夠用,隻好去侵奪剝蒙軍旗的甲胃。如今多鐸麾下的蒙古騎兵,基本上都沒有鐵甲了,都被更大爺的友軍勻走了,漢軍旗步兵更是缺乏重甲。

 就這樣,多鐸才保證了一萬五千滿人騎兵,依然有齊裝滿員的鐵劄棉甲。

 如此紙面數據看下來,雙方的騎兵規模、裝備戰力差不多是一個水平。而明軍的步兵部隊,明顯要強得多了。

 朱樹人剩下的七萬部隊,都是步兵,對面清軍卻才兩萬三四千人的步兵,足足差了三倍。

 朱樹人的七萬人馬中,有大約五千人裝備了今年新出的“武昌造”新式火槍,還有一萬多前些年朱樹人軍自造的鳥銃、魯密銃、斑鳩銃,外加數千南直隸明軍的庫存鳥銃。

 加起來一共是兩萬火槍兵,一萬弓弩手,四萬近戰步兵。

 這個比例也能比較完美地契合西班牙方陣遠近結合的需要,後期的西班牙方陣基本上能做到長槍兵和火槍兵一比一,朱樹人現在則是遠近比例三比四。

 未來軍功產能進一步走上正軌、整個南方朝廷的資源都可以由朱樹人調度,火槍率自然還能快速攀升。

 “數年不見,南蠻子的新軍,火銃手居然如此之多了。怕是步軍當中的弓弩火銃能佔到一半了,久聞蠻子朝廷積貧積弱,朱樹人哪來的那麽多銀子打造火器?”

 】

 在望遠鏡裡看清敵情後,多鐸也是第一次生出了忐忑,他難得對大清騎兵野戰無敵的信念,生出了一絲動搖。

 但箭在弦上,他早已沒法回頭。如今兩軍之間也就間隔最後兩三裡地了,兩翼有些比較衝動突前的部位,甚至都遠程交上火了。

 多鐸也只能硬著頭皮,指揮各部有序接敵。

 “讓蒙軍旗的騎兵盡量往北迂回,看看能不能撈到痛擊明軍側翼的機會。南線的新附軍步卒,沿著橫塘河死守即可,不要讓明軍衝過來。

 中央的漢軍旗步兵穩扎穩打推進,我八旗騎兵隨時準備策應,要是明軍騎兵敢對我漢軍旗步兵衝陣,就讓我八旗騎兵反衝!”

 多鐸評估了戰場形勢,意識到南邊有宋劍湖沼澤,橫塘河一直注入宋劍湖,就讓他麾下最弱的新降軍堵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即可。

 蒙古騎兵被他剝削了大部分鐵甲, 如今是輕騎兵為主,硬衝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把最繞遠路的迂回任務交給他們。

 雖然整個戰場也就南北三十裡,就算繞到長江邊,明軍也未必會給他留空檔迂回,但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清軍各部很快按多鐸的戰場指揮調動起來,最南線的明軍步兵和清軍的新降漢奸,也很快隔著橫塘河對射起來。

 戰場上這幾條小河都不寬,最多幾十步,所以兩岸都是在火槍弓弩射程內的,隔河對射也能給敵人造成明顯的傷亡。

 剛一交手,清軍缺乏火器的短板就暴露了出來,橫塘河東岸的新降漢奸軍步兵,只能拿著弓箭拋射,而西岸的明軍湖廣火槍兵卻能拿精良鳥銃和魯密銃射擊。

 多鐸麾下的漢奸步軍立刻就意識到“直接拒敵於灘頭”是個錯誤,明軍的火力完全可以讓頂著圓盾穿著劄甲的士兵都無法在河沿立足,領兵軍官們也就不得不讓部下從河沿退後數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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