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燃燒著僅存的綠意飛舞，洞穴破碎的殘軀化作隕石漂流，焦黑的骸骨如蝶群般遊蕩。

　　像是受謊言欺騙了的孩子一樣大吵大鬧肆意發泄了一番後的巨龍，化作渾身赤裸的男人無所事事地坐在了他所創造的廢墟上。

　　身旁坐著同樣渾身赤裸，同樣無所事事，被他殺死千百遍的我。

　　“你能不能變身衣服給我穿，我有點冷。”

　　我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那個桀驁不馴，冷酷凌厲的男人。

　　還好還好，我的比較大。

　　“也就是你，換做別人早就被我弄死了。”

　　那個男人扭過頭，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倆也同時穿上了衣服。

　　“你有什麽打算?”

　　我扯了扯身上這件風格古老的衫衣，看向了不知道是不是對我有意思特意和我換上情侶裝的霸道男人。

　　“你問我?你把我放出來的，你問我有什麽打算?”

　　那隻巨龍顯然因為我晚放他出來幾百年還在慪氣。

　　“我這不都給你殺了這麽多次了，還沒消氣?”

　　我順手抓過一根烤得香氣撲鼻的肋骨伸到他面前，好聲好氣地哄道。

　　“你失去的只是幾條生命，而我失去的是八百年的青春啊！”

　　那隻巨龍眯縫著眼，透露出銳利的目光，義憤填膺地說道。

　　“我發現你這老龍越來越不正經了，剛來的時候還不這樣的。”

　　我聽著他那陰陽怪氣的話語，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說是受誰影響的?幾百年來我就和一個人說過話。”

　　那巨龍沒好氣地說道。

　　“行行行，都怪我。”

　　“得了，你又有什麽壞主意，直接說吧。”

　　那巨龍不耐煩地說道。

　　“這不是百年一度的諸神之戰又開始了嗎，我這不是想帶你去現世兜兜風?”

　　我像哄騙涉世未深地少女一般甜言蜜語。

　　“你想我幹嘛?”

　　巨龍沒有問怎麽離開虛無零界，盡管他知道虛無零界是絕對的與世隔絕，但他依舊選擇相信眼前這個不可思議的男人，也就是我，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法子能夠帶他出去。

　　“我想你做你愛做的事。”

　　我油腔滑調地說道。

　　“你怎麽了，現世又有誰惹你了，要把我放出去為禍人間?”

　　巨龍顯然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這個世界已不知不覺的空虛，Woo～不想你別去～”

　　我飽含感情地唱道，幾乎熱淚盈眶。

　　“行了行了，別惡心我了，你有什麽計劃。”

　　“不急，我還有兩個剛認識的小夥伴，不，有一個不是剛認識的，我們先去找他們。”

　　我仙風道骨地悠悠答道。

　　“他們在附近嗎?”

　　“母雞啊，我是靠留在你家門口的血跡復活過來的。”

　　我兩手一攤，一問三不知。

　　“那怎麽找，你知不知道虛無零界有多大?”

　　“莫急，莫急，實在找不到就把他們放在這不管了。”

　　我隨性地答道，毫無心理負擔地脫口而出。

　　“誰要是認識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那我們怎麽離開虛無零界?”

　　巨龍的問題接二連三。

　　“我怎麽知道，你難道沒聽說過虛無零界是號稱與世隔絕中的無界之地監獄，和人類世界完全隔絕且不同維度的異次元空間嗎?”

　　我反問道，

心裡不太明白為什麽這巨龍會問出這麽低級的問題。　　“你他媽不是來帶我出去的嗎，你說你不知道?”

　　那男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怒吼道。

　　“別～著～急～辦法總會有的～你聽說過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嗎?”

　　我看著他皮膚上因憤怒而隱約浮現的龍鱗與那即將化作豎瞳的眼睛，趕緊站起來拍著他的背和和氣氣地勸告道。

　　“蝌蚪?”

　　“就是青蛙的幼年形態。”

　　這家夥的人話大部分是我教的，所以有些生疏也算正常。

　　“嗯，所以呢。”

　　他擺出一副我接下來說的話如果不能讓他滿意就馬上把我置於死地兩千次的表情。

　　“池塘裡有一群小蝌蚪，大大的腦袋，黑灰色的身子，甩著長長的尾巴，快活地遊來遊去。

　　小蝌蚪遊哇遊，過了幾天，長出了兩條後腿。他們看見鯉魚媽媽在教小鯉魚捕食，就迎上去，問:“鯉魚阿姨，我們的媽媽在哪裡?”鯉魚媽媽說:“你們的媽媽有四條腿，寬嘴巴。你們到那邊去找吧！”

　　小蝌蚪遊哇遊，過了幾天，長出了兩條前腿。他們看見一隻烏龜擺動著四條腿在水裡遊，連忙追上去，叫著:“媽媽，媽媽！”烏龜笑著說:“我不是你們的媽媽。你們的媽媽頭頂上有兩隻大眼睛，披著綠衣裳。你們到那邊去找吧！”

　　小蝌蚪遊哇遊，過了幾天，尾巴變短了。他們遊到荷花旁邊，看見荷葉上蹲著一隻大青蛙，披著碧綠的衣裳，露著雪白的肚皮，鼓著一對大眼睛。

　　小蝌蚪遊過去，叫著:“媽媽，媽媽！”青蛙媽媽低頭一看，笑著說:“好孩子，你們已經長成青蛙了，快跳上來吧！”他們後腿一蹬，向前一跳，蹦到了荷葉上。

　　不知什麽時候，小青蛙的尾巴已經不見了。他們跟著媽媽，天天去捉害蟲。”

　　我聲情並茂地為他講述了這個富有童趣、立意深刻的故事。

　　“你到底想說啥?”

　　他擺出一副我接下來說的話如果不能讓他滿意就馬上把我置於死地兩萬次的表情。

　　“我們兩個就是小蝌蚪，如果在虛無零界內漂泊的話，肯定會遇上各路牛鬼蛇神妖魔鬼怪，總會遇上那個能夠幫助我們離開虛無零界的青蛙媽媽。”

　　我對自己的解釋十分滿意，但是看起來巨龍先生並不是這麽想的。

　　“你他媽直接說你沒轍就行了，跟我扯這一大堆！”

　　那男人暴躁地嘶吼著，身形不斷變大，頭上長出扭曲而尖銳的龍角，皮膚上浮現出泛著幽彩光芒的黑鱗，背後生出一對巨大的龍翼，鋒利的龍爪躁動地在我們腳下原本就殘缺不堪的巨石上留下抓痕。

　　“快點上來，去找你那幾個該死的小夥伴！”

　　他張開噴湧著龍息的血盆大口，低下他那高傲的龍首催促道。

　　“你就沒有什麽龍族高貴的自尊什麽的?”

　　我膽顫心驚地望著面前向我垂下的龍頸，疑心會觸碰到某處不可饒恕的逆鱗。

　　“少廢話，自尊這種無意義又浪費生命的幼稚心理， 是你們人類獨有的可笑產物，我只在乎能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也不敢讓偉大的「暴虐君主」「狂亂之龍」大人一直低著頭等我，趕緊慌慌張張地騎上他那轎車大小的龍首。

　　“抓緊龍角，我隨便找個地方飛！”

　　他扇動羽翼，掀起風暴，原地起飛。

　　“對了！虛無零界裡可不流行說人話，人話只是相當於某種方言，那些自世界誕生起有文明開始就被流放到這裡的老妖怪，創造了一種虛無零界通用的語言，名叫虛無語。”

　　我的雙手死死地攀住龍角間的縫隙，努力在疾風中固定自己的身形，努力呐喊出來的話也被狂風輕易吹散。

　　“那你當我的翻譯。”

　　幸好巨龍聽覺敏銳，能夠從風聲中分辨我的話語。

　　“你直接讀我的記憶，自學得了，我們搞不好會在虛無零界呆很久的。”

　　我聲嘶力竭地想讓聲音蓋過狂風的怒吼。

　　“你這家夥能不能靠點譜。”

　　“除了虛無語，不準亂看別的東西！”

　　我鄭重地向這隻狡猾的巨龍聲明我的隱私權。

　　“你這家夥，活了這麽久，真是毫無建樹——從各種意義來說都是。”

　　那巨龍顯然在我鄭重聲明前就窺探完了我的記憶，用帶著嘲弄的口氣揶揄道。

　　“可惡！你這個偷窺他人隱私的小偷！”

　　我厲聲罵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愚蠢的人類！就算不會死也是愚蠢的人類！”

　　巨龍幸災樂禍的嘲笑聲在虛空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