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是站著一個身穿粉色花邊連衣裙，背著紅色小書包，腰間掛著玩偶熊的九歲少女站在裡面，也完全看不見。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在寂靜無聲的地下室裡顯得格外清晰，一道白光忽然從牆邊亮起，直直地照射在天花板上。

　　單從黑暗中的輪廓判斷，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被忽然打開了，裡面散發的白光籠罩於一陣薄霧之中。

　　一隻手從那束光芒中伸出，然後扶住了某個容器的邊緣。

　　“開關在哪來著?”

　　男人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地下室裡縹緲回蕩。

　　啪！

　　地下室的燈被打開，一切重回光明的懷抱。

　　到了現在，才能看清這處地下室裡的原貌，沒有被裝修過的磚牆，粗糙磨砂的水泥地面，還有狹窄的空間裡唯一一件家具，那就是一台雪白的冰櫃。

　　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站在地下室中央，他將手指伸入口中，哢嚓一聲咬下，從嘴裡取出血淋淋的斷指後隨手丟進一旁的冰櫃裡，關上蓋子。

　　“唉，失策，光屁股了……”

　　剛剛從冰櫃中鑽出的男人，也就是我，卡洛斯，全身上下一絲不掛，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一同品嘗命運的果實吧！”

　　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清脆的聲音。

　　“哎呀我操！”

　　我當場大驚失色，嚇得渾身一哆嗦，驚恐萬分地回過頭望去。

　　“大姐你誰啊！耍流氓啊！”

　　我背後赫然站著一個身穿粉色花邊連衣裙，背著紅色小書包，腰間掛著玩偶熊的九歲少女。

　　我隻恨自己只有兩隻手，不能將渾身上下的隱私部位全部保護好。

　　“一同品嘗命運的果實吧！”

　　那個小女孩用稚嫩的童聲又重複了一遍。

　　“品嘗你妹啊！我就隨口一說裝個逼，沒必要人人都來和我複述一遍好不好！”

　　我羞澀地背著光溜溜的身子，捂著我的屁股破口大罵。

　　但那個小女孩沒有再開口，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我春光乍泄的美妙酮體。

　　“小朋友……”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與她交流。

　　“你怎麽進來的啊?”

　　“我會開鎖。”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道，這場景確實把我逗笑了。

　　“你會開鎖，這麽牛！”

　　“用這個開的。”

　　那小姑娘從腰間掛著的玩具熊的後腦杓裡拔出了一把貼滿卡通圖案的粉色塗漆手槍。

　　“哈哈哈哈……粉色的手槍……好可愛啊！是玩具嗎?多少錢買的?”

　　我看著那把正對著我，少女心滿滿幾乎都要冒出粉紅泡泡的手槍，不能自已地捧腹大笑起來。

　　砰！

　　我的腦門開了個洞。

　　意識再次清醒時，我就發現自己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了，剛一爬起，腦門上停著的子彈就乒鈴乓啷的掉在地上亂響。

　　“為什麽要吃掉我半個蘋果?”

　　那個九歲少女的稚嫩的童聲這時候聽起來冷酷得有些嚇人，她居高臨下地用槍指著我。

　　“吃什麽蘋果?”

　　砰！砰！砰！

　　我的胸前的三個血洞像噴泉似的冒起三道血花。

　　那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的屍體慢慢將三顆子彈從體內排出，然後傷口緩緩愈合至複原。

　　“為什麽吃掉我半個蘋果?”

　　她用冷冰冰的語氣又問了一遍。

　　我剛欲說話，便感覺到嘴裡被某種圓溜溜布滿密密麻麻方形鱗片的金屬造物堵住了。

　　隨後我才看見，那個小女孩沒有握槍的左手小拇指上，掛著一個銀晃晃的金屬拉環。

　　嘣！

　　我的頭顱四分五裂，火光衝天，血漿四濺。

　　待再次復活時，我立馬跪地求饒。

　　“姑奶奶！我錯了！我這輩子給您做牛做馬！別再殺我取樂了！”

　　我雙手合十，虔誠地給面前這個九歲小女孩磕了幾個響頭。

　　“你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小女孩沒有再反覆問我問題，而是語氣有所緩和帶著些許關切地說道，但槍口依然指著我的腦袋。

　　我他媽能不痛苦?

　　可我嘴上卻不敢這樣說，只能繼續乖乖磕頭。

　　“所以我才幫你緩解痛苦。”

　　小女孩用一種判決般義正言辭的口氣緊接著說道。

　　“我謝謝你啊！我真是謝謝你全家！”

　　我當場就感動得熱淚盈眶，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如此……人面獸心……樂於助人啊……

　　“為什麽吃我半個蘋果?”

　　沒想到她又說了一遍。

　　“什麽蘋果?”

　　我見她沒有再開槍，便停下磕頭的動作，大著膽子抬頭問道。

　　“命運的果實。”

　　她簡短地答道，我仍然沒能理解。

　　“你到底是哪位?”

　　我莫名其妙地問道。

　　“吃掉另一半蘋果的人。”

　　“吃掉另一半蘋果的人?”

　　我最近隻吃過一次蘋果，而吃掉另一半的，在我記憶裡並不是一個人。

　　“你也可以叫我，命運之神的器物——宿命之匣。”

　　聽見了她所說的話，我的思緒不禁又回到了在牢獄之中接受調查的那個夜晚。

　　“最後一個問題……”

　　他們調整著肩膀煞有介事地坐得端正，擺出一副鄭重萬分的模樣，眼睛目不轉睛地盯報告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

　　“您說的那句……‘一起品嘗命運的果實吧！’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太明白，大概是某個作品裡的台詞吧……”

　　我當時只是覺得很應景就照著說了。

　　“那麽您知不知道……”

　　那個負責審問的維序者，似乎在暗暗拿捏即將要說的話的分量。

　　“昨天您看見的那個超自然物體……根據我們的資料顯示……是命運之神諾布希爾的寶庫，傳說中寄放著眾生宿命之物的容器——宿命之匣。”

　　仿佛從他耳畔的通訊設備裡接到某種指示般，那個維序者受到的限制少了許多，向我透露出越來越多隱秘的信息。

　　“命運之神?”

　　我這時才意識到為什麽他們一直對我窮追不舍地審問，原來他們誤以為我早已知悉這位命運之神。

　　“所以您所提到的命運的果實，是否與此事有所關聯，或者說您是否對此事有更深的了解，請務必告知我們。”

　　就連一旁負責記錄的維序者也停下筆，專心致志地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真的是信口胡說的，我說出命運這個詞只是巧合，在你們告訴我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命運之神這個東西。”

　　我一時有些懊悔，自己的嘴怎麽就這麽賤，裝個逼還裝到別人的專業領域裡了。

　　“好吧，那我們選擇信任您，如果您的身體或精神有什麽異常，或者有什麽新的消息，請務必立即告知我們。”

　　負責審問的維序者似乎沒有再追究我那難以被人相信的話語，也許是有什麽測謊儀之類的東西正盯著我，兩位維序者看上去已經準備結束話題下班回家了。

　　“OK，OK。”

　　“好了，先生，您的午餐已經準備好了，祝您用餐愉快。”

　　“OK！OK！”

　　將思緒拉回現實，我看著眼前這個拿著粉色手槍指著我的九歲小女孩，好像大概明白了她的來路。

　　“小姑娘，你胳膊這麽細，開槍後坐力承受得住嗎?”

　　我一向心直口快，即便被槍指著腦袋也要問出了一直憋在我心裡的問題。

　　“還好……”

　　那個小女孩被我問得也有些疑惑，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手槍，自己也不太確定。

　　“你給我看看你那槍。”

　　我伸手道。

　　“好。”

　　小女孩將槍遞來。

　　“你這槍……”

　　砰！砰！砰！

　　說時遲那時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在電光石火之間朝那小女孩的腦袋連開三槍。

　　“哈！哈！哈！”

　　我得手後，仰天長嘯。

　　“跟老子鬥你還嫩了點！老子吃過的米，比你吃過的路還多！”

　　那小姑娘的身體似乎還未反應過來一般，怔怔地立於原地，她臉上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可腦袋上已經開了三個……

　　怎麽沒有！

　　沒打中嗎?！

　　“你在幹嘛?”

　　過了許久，那個小女孩才幽幽地開口。

　　砰！砰！砰！

　　我沒有搭話，因為反派總是死於話多。

　　說時遲那時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在電光石火之間朝那小女孩的腦袋又連開三槍。

　　呼……

　　我抹去了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這回我不敢有絲毫大意，親眼看著那三顆子彈穿過小女孩的腦袋，落在她身後的磚牆上。

　　等等……穿過……

　　我不敢抬頭，害怕看見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你死了沒有……”

　　我畏畏縮縮地低著頭，驚疑不定地望著地面問道。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知道的前提下才做這種事，但我還是想提醒你，在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連那些全副武裝的凡人軍隊都未能傷到我半分。”

　　“是是是……我當然是和你開個玩笑……”

　　我聽到她安然無恙的聲音後，乖乖將手槍遞還回去，故作鎮定地說道。

　　本來還說想個什麽辦法把她弄死，看來以我的實力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我此時心底暗暗下定決心，她要是敢再殺我一次，我就……

　　換個地方復活。

　　“你為什麽要吃掉半個蘋果，你要是將整個蘋果都還給我的話，我就不用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

　　那小女孩冷冷地說道。

　　“那你想吃整個你就別給我啊！再說……”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女孩，“你這不是挺可愛的嗎?”

　　“我剛剛從天界逃離，還未能掙脫命運的枷鎖，所以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在吃下那個蘋果後才能夠在凡間自由活動，然後我化作了第一眼看見的人類形象。”

　　小女孩平靜地和我敘述起了她的心路歷程。

　　“那個蘋果到底是什麽?”

　　我不解地問道。

　　“正如你所說的——命運的果實。”

　　小女孩答道。

　　“?”

　　我不由得暗自腹誹:我這嘴不會開過光吧?

　　“藏在命運之神寶庫的最深處，吃下後能夠斬斷一切命運的束縛，食用者的命運從此不會被左右，無法被預測……”

　　“那吃了半個呢?”

　　我很關心地問道，因為畢竟我也吃了半個。

　　“大概……只有一半的效果。”

　　小女孩看來也不太清楚問題的答案。

　　“那你現在想幹嘛?”

　　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你是我唯一接觸過的人類，所以我跟著你。”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