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火柴上燃起微弱的火苗，顧眠小心翼翼的拿起，生怕把它弄熄了。

　　這唯一的光，輕晃著，一點點湊近煤油燈，

　　滋……

　　燈芯被點燃，昏暗的光芒漸漸向外蔓延著，像是驅散野獸一般趕走周遭的黑暗。

　　這是唯一的溫暖了。

　　燈前的身影甩滅火柴，罩上玻璃罩。

　　燃起的燈芯趨近於穩定，身影短暫離開油燈范圍。

　　月色迷離，卻又帶著一絲詭異，因為:

　　——它是血紅的。

　　吱呀——

　　刺耳的木門關閉聲響起。

　　搖曳的燈光中，黑暗如同不定型的某種活物一般，艱難地掙扎著，瘋狂地舞動爪牙……要逃走，要將自己撕裂。

　　所以，黑暗退縮到了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

　　它在害怕，也在等待。

　　砰

　　隨著一聲不大不小的響動，顧眠跟章魚似的攤在沙發上，閉上的眼睛看不出什麽，緊鎖的眉頭卻是深刻的體現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並沒有注意，他的行為變得有那麽一點不同。

　　口袋裡的書簽不知何時消失了。

　　……

　　由於是偏癱著的，一半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另一半是在陰影中。

　　黑色把天空中最後一抹余光也吞噬殆盡，整個城市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點起了油燈，而電燈，這種東西是出現在政府的設施周邊以及貴族的府邸。

　　今天是離開那位友人家的第三天，他所說的包裹應該很快就會寄過來了。

　　顧眠如是想到。

　　思緒飄回現在，顧眠的視線落在桌上，還有個吃剩的麵包。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顧眠抬起手掌，正想拿起那塊麵包。

　　滴答滴答

　　本來就安靜的有點詭異的屋子裡突然響起彈珠滾動的聲音。

　　伸出去的手臂停頓在半空，一點點的收回，顧眠抬起頭，黑色的眼珠盯著有些泛黃老舊的……姑且稱之為白色的天花板，上面甚至掉漆了，目光隨著滾動的聲音移動。

　　是幽靈嗎?還是……

　　幾秒後滾動的聲音消失，正當顧眠放松的時候。

　　咕嚕嚕——

　　顧眠的目光從天花板上移開，視線盯著角落的沙發，表情沒有什麽變化。

　　似乎沒感覺到自己有點不一樣了。

　　一顆透明的玻璃球從沙發下的空隙裡滾出，活像一顆眼珠，像是熊孩子的惡作劇一樣滾到顧眠的腳邊。

　　沒有給顧眠低頭觀察和思考的時間，幾乎是同一時，突兀的嬰兒啼哭聲響起。

　　嗚哇——

　　尖銳的哭泣聲在這寂靜的夜晚裡穿透力十足，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破一樣。

　　顧眠眉頭緊鎖，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以前……

　　他之前的記憶大都模糊了，隻記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去看看的時候，聲音就戛然而止。

　　而就在此時，窗簾輕輕的飄蕩，像是風吹動起來，但是顧眠沒記錯的話，窗戶是關的。

　　顧眠保持原地不動，沒發出一點聲響，靜靜的等待著發生的一切。

　　不大一會兒又平息下來了。

　　先是玻璃球引起注意，後是哭聲引起恐懼，再通過窗簾的異象來加深精神的崩潰，那麽接下來。

　　乒乒乓乓

　　像是翻動什麽東西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顧眠還是沒有絲毫要起來的意思，這種詭異的僵持狀態持續了幾分鍾，

他終於站起身來走向廚房。　　這屋子有點老舊了，有老鼠什麽的也不足為奇。

　　顧眠脫下披著的風衣，隨手扔在沙發上，輕輕挽起衣袖走向廚房。

　　途經餐桌時，順手拿起一把餐刀，反手握住。

　　就在距離廚房有幾步時，詭異的響動聲突然消失了。

　　半天沒有變化表情的顧眠提著刀站在門口，四線輕輕掃過廚房，發現沒什麽事後收回目光，走到水池邊，把刀放在一旁，擰開水龍頭。

　　嘩啦。

　　水流聲響起，不斷落下的水和池子互相對撞。

　　顧眠沒有絲毫的動作，盯著水池。

　　慘白的不像人樣的面孔像咖啡上的拉花一樣，不斷的扭曲、變形著，一點一點的匯聚成型。

　　猶如死水一般的沒有絲毫表情變化的臉龐上，目光中露出極為刺眼的嫌惡，一張臉皮從水龍頭流出，遠比流出血還讓人惡心，尤其是這張臉還不斷的被擠壓，扭曲，變形。

　　不著痕跡的退了半步之後，顧眠目睹那張看不出原來什麽樣的慘白面孔從水龍頭裡完整的流出，然後衝入下水道。

　　嘩啦

　　唯有一點燈光帶來暖意的屋子裡，寂靜的氛圍被這水流聲打破，像是沒有盡頭般回響著。

　　任它持續流了一段時間後，顧眠才不慌不忙的過來把它擰緊。

　　滴答滴答

　　還在瘋狂宣泄的水龍頭被鎖住脖子，止不住的乾嘔，也只能吐出一兩滴。

　　死寂再度歸來。

　　顧眠退出廚房，關閉的房門阻礙了燈光的視線，廚房裡陷入一片黑暗。

　　回到客廳，他沒去臥室那間單人床，而是選擇在沙發上度過一晚，因為他實在有點累了，懶得動。

　　或許是顧眠表現出的平靜又或許是那把刀，經過這事之後，一晚上沒有異常發生。

　　一夜無事。

　　……

　　“是顧眠先生嗎?這裡有您的包裹，請簽收一下。”

　　“哦，好的。”

　　“謝謝。”

　　——

　　將包裹隨手丟在沙發上，顧眠躺在沙發上吃著早餐，一個麵包，僅此而已。

　　目光落到了身旁的包裹上，不過思緒卻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表現。

　　“昨天晚上，那是我嗎?還有那是什麽東西，幽靈還是什麽?”

　　眉頭緊蹙，順手拿起包裹，毫不費力的把它拆開。

　　看著眼前的東西放棄了對昨晚的思考，反正已經過去了。

　　這是……嘖，怎麽腦袋有點嗡嗡的感覺，越靠近這個盒子越是強烈。

　　顧眠搖了搖頭，並未在意，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物品。

　　“這是文檔?”

　　只有一張紙，上面似乎寫著很多字，顧眠有點無語，還以為是啥重要的東西呢。

　　看著手中的紙，下意識的就去讀。

　　“我可能已經失去很多人性，但我永遠不會失去的是改變的能力。”

　　“最終我將學會繼續。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將睜開眼睛，看到除了我們之下的造物外一無所有，除了我們自己沒有在我們之上的，自由旋轉至那偉大的上方。”

　　“離開這個世界。讓██把它重寫回原來的樣子。我不再是這裡的一部分了。”

　　“我想是時候離開了。來吧，夜幕在我們面前展開，紅日頹落。”

　　“當紅月升起，那些逝去的都會歸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