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咎臉色難看地站在原地,環視著眾人的醜態。
怎麽辦?沒有浮空板,他不可能帶著四個人前行,除非他有八隻手,但他現在只有他媽的一隻手!
忽然,他的目光掃視到一點微光,那是挎包中裝著的源晶。
他捏起一塊,溫和的波動從指尖傳來,源晶的效能還在。
他拆開一塊浮空板,細細觀察其中能量的傳導。
半晌後,他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將源晶的能量導入機械造物之中。
這片地域在排斥機械造物。
想了想,他嘗試將自己的能量導入。
成功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英招的喜好引導了這片界域的變化,他只知道此刻他很想罵髒話。
機械臂早已不在,現在只剩下一根短小的炮管接續在臂膀的位置。
從背包裡取出一根能量導管,他將其插入炮管的能量槽中,顱內晶核運轉,一絲絲體力被抽取為純淨的異體能量,再通過肩部傳入浮空板中。
指示燈亮起,浮空板緩緩騰空。
有效!
神色一振,隨即他微微蹙眉,默默感受著體能的消耗。
最多三塊,這是不影響戰力的極限了,他心頭想到。
他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不會變得和彭飛等人一樣,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離開這裡。
將三塊浮空板拚接在一起後,他將眾人拖到其上,唯一的麻煩就是方景龍太過鬧騰,白咎隻好將其打暈。
繼續上路,雖然速度慢上許多,但終歸是動了起來。
一路行進。
扭曲叢林的地表大多被藤蔓覆蓋,小部分由石塊和灌木填充,整體地勢平坦,盡是平原,但地形卻十分複雜。
穿梭在彎彎繞繞的迷宮中,一個轉向之間,可能稍稍分神就會撞上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障礙,浮空板畢竟不如雙腿靈活,何況他還要兼顧其他人。
這樣下去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離開。
白咎稍作遲疑,卻很快堅定神色,浮空板迅速抬高,平均三五米的藤蔓被拉在身下,他臉色微白,體力消耗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半個小時後,他帶著一行人飛到雲朵的正中心位置,期間方景龍醒了兩次,都被他拍暈過去。
在開闊的空間中奔馳,一成不變的景物讓他的思維都變得麻木了。
“砰。”
浮空板邊緣撞在一隻趴在藤蔓頂部的荒靈身上,白咎神色木訥地轉過頭和對方無神的雙眼對視了一下。
“這是一隻尚付。”他想。
伸手將滑落到邊緣的朱婧提回板子上,又向著對方點了點頭,繼續向前飛去。
飛了幾步,他有些回過神來,瞬間驚出一聲冷汗,眼角抽搐著,“我他媽到底在幹嘛!”
他謹慎地轉過頭去,那隻尚付依然安安靜靜地躺在哪裡,這讓他頓時松了口氣。
加快速度飛遠兩步,讓他有種做賊心虛地感覺。
眼角的余光瞥見像是要醒過來的方景龍,就要再度將其打暈。
忽然,他抬起的手靜滯在半空。
金黃的色澤轉換,眼皮跳動的方景龍此刻就像正在複蘇的沉睡銅像。
不知不覺間,上方的雲彩悄然轉換。
“我,靠~”
“我”字剛剛吐出,一股巨大的喜悅於心底乍起。
“靠”字彈出的尾韻翹起一絲歡脫的俏皮。
強烈的危機感襲來,白咎的皮膚上浮現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他的意識瘋狂預警,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快逃!快逃! 但強烈的幸福感卻猶如沸騰的火山,於他整個身心中炸裂開來。
浮空板上,方景龍蘇醒過來,蒙矓之間發出一聲舒坦的呻吟,“嗯~”
他繃直身體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咦~~”朱婧一臉鄙夷,發出嫌棄的聲音,眼中卻泛起親昵,欣喜的色彩。
“真舒服啊~,真想就這樣躺著,一輩子不起來。”彭飛橫躺在浮空板上,雙腳掛在空中,一臉滿足的表情。
白咎猛地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緊繃的五指陷入肉裡,淡淡的血跡滲出,強烈的窒息感襲來。
缺氧的大腦讓他頭腦漸漸空白。
“呼!呼!呼!咳咳咳....”
手掌松開,他大口喘息著,終於時恢復了一點意識。
看向朱婧幾人,他徹底沒了指望,快速轉向戴尋方向。
果然,雖然她此刻仍是一副冷峻模樣,但眉眼之間的點滴笑意卻是暴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淡淡的絕望充斥白咎心間,一種喜悅的絕望,就仿佛絕望這種情緒被偷換了概念,它本身就變為了一種令人歡愉的東西。
此刻若是僅有他一人,他還有一絲信心能夠逃得出去,但他不可能放棄戴尋他們。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
不知道是他本人的反應,還是光照帶給他的樂觀,終究是振作了精神。
只要等到下一次深藍色,只要其余人恢復理智,就還有機會。
就在他這麽想時....
“白咎,我們還有多久才能脫離扭曲叢林?”
愣了一下,白咎僵硬地轉過頭,死死盯住戴尋,臉色蒼白,一字一句問道:“你,說,什麽?”
朱婧嘴巴微嘟,嬌嗔道:“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從扭曲叢林出去啊~,這你都聽不清嗎~”。
他聽清了,當然聽清了,就是因為聽得太清楚了!
自從進入扭曲叢林,界域對他們的影響就在逐漸加深,當他們進入第二片雲層之下時,除了他,每個人都完全沉浸於情緒之中。
雖然他能保持部分的神志,但卻無法保持清醒的頭腦。
聽到朱婧的話,他才反應過來。
一路上,他的注意力始終放在對抗影響本身上,早已忘記對方向的把控,也就是說,他們迷路了!
“唳!”
一聲尖銳的嘯鳴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向身後。
一隻三米高低的鳥獸站立在藤蔓頂端,三首,六目,六足,三翼。
破空聲響起,幾團黑影對著他們急速飛來,白咎眼神一凝,控制著浮空板避讓開來,身形伏低,左手已經拔出戰術匕首。
“唳!”尚付六隻眼睛同時露出不滿的神色,身體卻在原地沒有動彈。
看出對方沒有進攻的意圖,白咎用荒靈語開口問:“你想幹嘛。”
“哼,第一次見請吃東西還不要的。”
白咎看向地面,幾顆破碎的果實顯露出其中的綠色果瓤。
額角跳動,不等他開口,一旁的朱婧瞪大眼睛道:“誒~對不起啊,我同伴不小心的,我代他向你道歉,能不能再給幾個?”
說著,口水都要從嘴角流下來。
“哼,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他吧。”
尚付一副傲嬌口吻,又扔了幾個果子過來。
白咎強忍住衝動,沒有移動,伸手接住果子,免得激怒對方,即便他覺得這種可能幾乎不存在,但還是小心點好。
“先不要.....”
剛想示意眾人不要貿然吃下,朱婧已經兩眼放光道:“哇!好好吃,好甜啊。”
完全一副享受模樣。
就連戴尋咬了一口都微微頷首,更別說其余兩人了。
在淺藍色裡,白咎就曉得了方景龍也是個心細的漢字,遠不是表面的剛強冷硬。
看著眾人吃得開心,一股共歡樂的念頭突然騰起,又被他迅速壓下。
危機感一直沒有被他放下,心思起伏,一時之間卻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努力平複著情緒,他告訴自己不能急迫。
“你不吃嗎?”尚付的六隻眼睛同時看向白咎,其余人也將視線放在他身上。
“對啊對啊,很好吃的,白咎你也試試啊。”
“某些人啊~,就是享不了福~”彭飛一副尖酸口吻。
對於這倆貨,白咎是一點搭理的心思都沒有。
他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臉,“好東西我想留著吃。”
“哼,笑的真難看。”尚付哼哼兩聲,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眼角抽搐,白咎艱難維持笑容,“鳥兄,我想......”
“誰鳥兄?啊!?誰是鳥兄,大爺叫荒梟!”尚付三隻翅膀撲騰著,在原地蹦蹦跳跳。
我他媽.....
按耐住拔刀的衝動,白咎陪著笑,“是荒兄!荒兄!小弟口誤。我想請教一下太上城怎麽走。”
“這還差不多,喏,那邊就是太上城了。你一個異靈不在異靈境呆著,跑咱們扭曲叢林來幹嘛,現在想回家了?現在那邊不是在打仗嗎?”尚付舉起翅膀指了指一個方向。
“無礙無礙,就是想回家了。話說那邊是北面嗎?”
“哈?你不會分不清方向吧,那面當然是北面。雲流動的方向就是西面,記清楚了啊,傻乎乎的。”
尼瑪,我是害怕你是路癡啊!你指錯方向遭殃的可是我們!
白咎默默吐槽。
忽然間,他眉頭皺起。
腦海中閃過進入扭曲叢林以來的點點滴滴,他發現自己的念頭越來越跳脫,舉止也愈發輕佻....
侵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嗎。
呼了一口氣,他對著尚付拱了拱手,“謝謝荒兄,我們急著回家,就不繼續叨擾了,有緣再見。”
“啊?這就走了?我還想多吃.....”
一顆果子堵住朱婧的嘴,白咎對戴尋使了個眼色。
雖然戴尋此刻完全沉溺於情緒中,但基本的理智總算在線。
有她帶頭,其余人也無話可是,一行人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尚付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滿臉不爽的嘁了一聲,接著懶懶趴下。
飛了十幾分鍾,就算以千裡眼著稱的目窮也看不見這裡了,白咎操縱浮空板降落到地面。
此刻他的體力已經臨近預警線。
“聽我說,別插嘴。”用手捂住朱婧的嘴,白咎緩緩掃視一圈,想要讓眾人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但看他們的模樣,明顯沒什麽效果。
將原本想要說的話憋回去,他隻好轉換方式,以命令的口吻道:“一路上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做,你們只需要跟著我。”
“哈~,這是什麽新遊戲嗎~”彭飛賤兮兮地笑著說。
“砰!”
彭飛歪著腦袋倒在地上。
被白咎冷冷盯著的方景龍馬上做了個捂嘴的動作。
“扛著他,走!”
原本的絕境被突然出現的尚付解決。
只能說,命運無常。
轉頭向西迸發,路上每當有人想要開口,就會被白咎冰冷的視線遏製住。
但很顯然,他們都沒當回事,甚至興奮的神色越發盎然。
白咎無法跟他們細細言說,在思維模式上,他們已經是兩種不同的生物。只要能暫時把握他們的行為,那就足夠了。
他此刻隻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黃光的邊界,近了。